這會兒其實已經入秋了,內蒙也有點涼了,不過草原上草還是綠的,這次原野沒忘了帶相機。
他一直很喜歡草原,那種無邊無際開闊的綠色,讓靈魂都是自由的。他也喜歡這裡淳樸簡單的生活,羊群慢慢悠悠走過,帶著羊身上特有的那點膻味兒。原野麵對著鏡頭,笑得有些溫和:“我以前還跟方老師說過,以後我們歲數大了就來草原養老,天天吃肉喝酒看日落。”
林恬從他旁邊走過,笑嘻嘻地接了句話:“方老師怎麼說?”
原野看了眼身後不遠處的方紹一,笑了聲說:“方老師說能陪我在這兒生活,但不能天天跟我喝酒吃肉。方老師偶像包袱重,不能放任自己變成個胖老頭兒。”
林恬說:“要是我我也不行,慢慢變老是生命趨勢,但老了也還是得美著!”
原野點點頭,兩隻手插在外套兜裡,吸了下鼻子說:“嗯,方老師也會從小帥到老。”
方紹一走了過來,說:“我記得上次你就說我老了?”
“沒有,沒有的事兒。”原野拍了拍他的胳膊,笑著說:“你又帥又年輕。”
昨晚方紹一那麼一句話,讓原野半宿沒能睡著覺。那話他接不了,也沒必要接。他們倆之間說那些沒意思,而且事到如今,說什麼也沒有意義,說多了沒勁。
今天有了攝像機前麵後麵地跟著拍,倆人之間那股說不清的尷尬和沉凝終於消了一些,鏡頭前說話才能更自然一點。中午他們吃了頓蒙餐,吃下來幾乎全是肉,原野隻記得那碗酸奶很好喝。全桌隻有原野和陳洳那個富豪老公吃得多,每次吃飯彆人說話就他倆吃個沒完。
方紹一後來把他自己那碗酸奶也給原野了,原野側過頭小聲問他:“難受?怎麼不吃東西?”
方紹一貼著他耳朵說:“太膩了,沒什麼胃口。”
他感冒還是挺重的,說話的時候撲在原野耳朵上的氣都是熱的。人群裡這樣的小動作是極親密的,原野心都被方紹一的呼吸給燒熱了。
原野把酸奶往他那邊推了推:“喝這個,挺好喝。”
方紹一搖了搖頭,不想喝。
於是原野把那碗也喝了,之後擦了嘴,悄悄離了席。
他過了差不多二十分鐘才回來,他回來之前還以為彆人得吃完了,誰知道他們這麼磨嘰,吃個午飯吃了四十分鐘了還沒完事兒。原野撩開簾子已經進來了,也不好再轉出去。林恬問他:“野哥乾嘛去了?”
原野坐回他自己那兒,說:“方老師吃不了這麼多肉,導演讓他減肥來著,我給他煮碗麵。”
他不說方紹一感冒的事兒,說完剪輯的時候肯定又要做文章,現在周圍這些人也都得問,平時可能就一句話問過就算了,在鏡頭前就得時刻記著,噓寒問暖,處處照顧。他不喜歡那樣,他知道方紹一更不喜歡。方紹一不管受傷還是生病從來不對外說,他不喜歡被人過多關注,他強勢慣了,不喜歡當弱者,也從來不把自己擺在弱者身份上。
攝影老師要拍那碗麵的特寫,原野笑著捂住不給拍:“我這爛手藝就彆拍了,我煮的麵也就他吃得下去。”
原野把碗推過去,方紹一從他進來就一直看著他的臉,這會兒也還在看著。原野低聲和他說:“隻放了點肉丁兒,吃吧。”
方紹一垂下視線,也把聲音壓得很低,道:“謝謝。”
原野一愣,過會兒“嗤”地一聲笑了,搖了搖頭說:“你跟我說什麼呢。”
吃完飯各自回帳子歇著,方紹一回去睡了個覺,原野沒回,他找當地人借了匹馬。
小導演本來不敢讓他自己騎走,這一旦要是摔了出了什麼事兒,她負不起這個責任。原野再三保證不會摔,又給她手寫了個免責聲明,之後擺了擺手自己走了。攝影跟了一段兒就跟不上了,原野和他們說:“半小時我就回,這段彆拍了,就當我睡覺了。”
原野怎麼可能騎馬摔了,他從小就玩兒馬。他小時候街上哪有這麼多車,那時候他爺爺奶奶去趟縣裡都得趕馬車去,他爺爺在後麵趕馬車,原野就往馬鞍上一坐,小孩兒不大,坐得高高的,威風又神氣。原野摸了摸馬脖子,和它說:“大王,帶我跑一圈兒?”
馬甩了甩尾巴,漂亮的大眼睛眨都不眨。
原野又說:“咱倆跑一圈吹吹風吧。”
他一隻手拎著馬韁隨意垂在身側,另隻手裡拿著鞭子,折起來往後輕輕敲了敲馬屁股,嘴裡低聲催促著。他騎的是匹大紅馬,速度一點點加快,最後徹底放飛,在草原上馳騁起來。
原野笑著看了看天,然後閉著眼感受著風在他臉上吹過。他天性就是這樣的,他向往這些,喜歡這些。心裡那些勾勾纏纏晦澀的心思被風這麼一吹倒是散了不少,以至於他和馬都瘋夠了騎回去的時候臉上都是帶著一點點笑的。
方紹一正和小導演站在帳子前說著話,原野扯著韁繩收了速,慢慢溜達著往他們那邊走。方紹一跟導演說:“你看,我說了他不會有事,他想玩什麼就讓他玩,隨他去,他心裡有數。”
小導演哭笑不得:“方老師你敢我們不敢啊,真有什麼情況領導不得殺了我麼。”
原野騎在馬上還在溜溜達達,方紹一看著他,眼裡染上了抹遙遠的柔光。他搖了搖頭:“你怎麼不想想,連我都能放心的事,彆人還有什麼不放心。”
小導演先是沒能理解,隨後才笑了笑,說:“是,您才是最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