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大伯娘馬三紅繃著一張臉,一句話都不說,誰問起她來什麼,她就衝人家板著臉,倒好像誰欠她一樣。
廖金月見了,心裡更加舒坦了,她和她這妯娌打架拌嘴這輩子就沒贏過,處處都是自己吃癟,沒想到有一天自己能這麼痛快,說起來也是閨女爭氣,自己養了一個好閨女。
當下真是越想越美,興致勃勃地和剛邊的媳婦老太太拉扯家常。
顧清溪聽著自己娘在旁邊說話,活泛得很,一看就是心裡好受,也樂意和人說話。
她就想起上輩子,上輩子自己沒考好,家裡那條件也不可能複讀了,那個時候娘出門都是寧願繞道也要躲著人走。
不願意碰到人,碰到人,人家就問,說你家清溪怎麼沒考上,你們打算怎麼辦?
能怎麼辦,這是一個給不出問題的答案,還不如躲著。
如今自己娘揚眉吐氣,就樂意處處找人搭話。
人就是這樣,得意的時候恨不得四處結交,失意的時候巴不得躲在家裡。
不過顧清溪看著這個,卻是想著,這隻是一些小手段罷了,終究上不得台麵。
她以後要讓她爹娘臉上有光,要讓爹娘走出去帶風,必須考上大學,必須讓爹娘以自己為驕傲,讓全村的人心服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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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開會,王支書主要講了兩件事,一個是說最近天氣的,說是公社裡收到了縣裡的文件,最近有暴風雪,要加強防備,第二個卻是說分產到戶,說是要施行家庭承包責任製。其實家庭承包責任製已經施行了一段時間,彆的地方都有,大家聽人家說了,有些人在戲匣子裡也聽新聞提起過,隻不過總覺得很遙遠,自己不可能那樣。
沒想到自己村裡竟然也要進行分產到戶了。
大家都激動起來,議論紛紛的,開始討論這個事怎麼弄,怎麼承包,聽說還要交公糧什麼的,年輕人卻是一個個搓著手,興奮起來,大有大乾一場的架勢。
王支書詳細地說了下上麵的文件,又提起接下來就要分了,之後便開始說起明年農耕的準備事項了。
顧清溪聽著這家庭聯產承包責任製,心裡也是有些感慨,曆史的車輪滾滾前行,總算要走這一步了,走了這一步,日子應該能好過一些,也許不用再餓肚子了吧。
不過看看時候,已經不早了,她便過去和王支書說了聲,王支書倒是熱情得很,笑著說:“那你趕緊回去吧,也沒什麼正事了,你學生娃,聽這個也沒用。”
顧清溪和王支書說了兩聲客氣話,離開了。
臨走前王支書還鼓勵顧清溪,好好讀書,說咱們村頭一個大學生就指望你了。
顧清溪聽著卻是有些不是滋味,王支書人挺好的,自己家裡窮,他平時做事對自己家很是照顧,他一直希望自己好好讀書當大學生,說是鼓勵村裡的孩子,隻可惜自己讓他失望了,反而是他沒怎麼上心的顧秀雲後來考上了大學。
剛開始,王支書還勸自己複讀,說人都有大意的時候,再試試,可家裡光景那麼差,哥嫂為了這個也鬨氣,哪能再繼續讀,當時王支書也給介紹了城裡招工的機會,去了才知道人家好多都是廠子裡的員工打好招呼了,要召自己親戚,根本沒外人的位置。
如此碰壁幾次,顧清溪的心就涼了,哥嫂因為這個吵得厲害,爹的身子也不好,為了這個,她才匆忙嫁人了。
她嫁的是陳昭,是公社裡書記家的兒子,這門婚事還是王支書介紹的,嫁過去後,家裡得了彩禮,日子好過一些,靠著夫家的關係,她也終於順利進去小學當了老師。
剛開始嫁過去日子還算好,不過很快她就發現,陳昭身體不好,娘胎裡帶出來的毛病,一輩子吃藥。
當時她也猶豫過,不過到底是想著陳家在自己最困難的時候幫了自己家,所以糾結過後,依然安分地當陳家的媳婦。
她結婚十年,伺候了陳昭十年,十年後,陳昭去世,她回憶自己那十年,真就是一場夢。
顧清溪心裡有事,腳底下慢,就那麼輕輕地踩著地上的雪。
農村路邊永遠不齊整,枯葉敗枝還有誰家堆積的柴火,被大雪覆蓋了厚厚一層,踩上去便是咯吱咯吱地響。
聽著這咯吱聲,嗅著這雪後清涼的空氣,她還是忍不住想起上輩子。
陳昭走了後,她當時還年輕,不到三十歲,長得好看,又是小學老師,在外人看來穩妥清閒的職業,自然有不少人追求,上門提親的也一把一把的。
但是她就是不想,不想嫁人了。
陳昭走了,她難過,傷心欲絕,但也覺得解脫了,她想自己過清淨日子。
好像也就是那個時候,蕭勝天曾經出現過,說了什麼她記不清了,但是當時她應該是哀莫大於心死的樣子吧。
當時他又是怎麼個想法
顧清溪想著這個,陡地眼前出現一個雪人。
那雪人圓滾滾得頗為可愛,還有一對用石頭做得黑眼睛,用紅布條塞成的紅嘴巴,頭上戴著不知道哪裡來的破草帽。
她有些驚訝地抬頭看過去,便看到了雪人旁邊的那少年。
身形筆挺的他單膝微屈,蹲在那裡,正把那雪球攥緊了。
銀裝素裹的世界裡,陽光是那麼明媚地灑下,剔透的雪反射出淡紫一般的微光,沉澱在少年墨黑的眸中,流溢著黑曜石一般的光彩。
他揚眉笑:“好看嗎?”
作者有話要說: 啊啊啊啊男主竟然隻來得及出現了!
那就明天談情說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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