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過生日
顧清溪想到這裡,自是後背陣陣發涼。
上輩子的蕭勝天應該是喜歡自己的吧,這種喜歡,自己從未知道,彭春燕從何而知,她和自己說起蕭勝天種種的時候,難道真得隻是找一個人“抒發一下”,而不是彆有用意?
以前不知道,不放在心上,現在回想,細思那些言語,蛛絲馬跡還是能找到的,她就是有意在試探自己是不是和蕭勝天有聯係了。
顧清溪又想起彭春燕這一世對蕭勝天的種種在意,越發不舒坦起來,隻覺得恨不得自己早早逃了,再也不要和她同處一室。
好在後來,她也就那麼睡著了。
第二天醒來,彭春燕還在睡,光線模糊的宿舍內,熟睡的彭春燕看著很是單純無害的樣子。
顧清溪有一絲猶豫,想著也許誤會了她,不過又想起來陳昭。
陳昭何嘗不總是一副無辜模樣。
她沉默了一會,突然覺得自己很可笑,上輩子,其實那個背後插刀的,本來就是自己要好的同學吧,隻是自己套用了一些自以為是的經驗,隻看表麵,可能再次錯了,再次輕信了彆人。
一時收拾了東西,臨走前為彭春燕關好門,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此時天還早,文化局宿舍一片靜謐,走出文化局宿舍大門,便見一縷晨光穿過淡薄的霧氣,照在街道上,讓一切變得光亮起來,而就在那淡金色晨光中,一輛拖拉機安靜地等在那裡,蕭勝天穿著寶藍色的確良襯衫,含笑站在一旁。
那襯衫樣式很簡單,是最基本的款,後來的世界怎麼變,這種最簡潔的襯衫好像永不過時,以至於顧清溪這麼看著他,竟覺帥氣耀眼到分不清時代。
“你起得挺早,不睡個懶覺?”蕭勝天笑著問。
看到他,顧清溪心情大好,周圍一切都變得絢麗多彩起來,照在身上的陽光都變得溫煦舒服。
她笑著走近了:“你不是挺早的,什麼時候過來的啊?”
蕭勝天:“這不是怕你萬一出來了還得等我,也不知道去找我就傻等著,我才早起一會。”
他這麼說,顧清溪卻是明白他的體貼,心裡越發感念。
一時兩個人上了拖拉機,顧清溪看過去,寶藍色襯衫勾勒出他健美的身型,可以讓她一眼看個明白,他果然和自己之前想的一樣,是那種寬肩細腰的,很有型。
感覺到他也在看自己,顧清溪沒繼續打量,便隨意收回目光。
拖拉機突突突地響起來,顧清溪彆開臉看路旁邊,這個時候麥子已經長起來了,過膝蓋了,齊刷刷綠盈盈的,風一吹,淺綠色麥浪隨風而動,美得像一首流溢在麥田裡的詩。
拖拉機路過一處公社街道的時候,蕭勝天停下來,說是要給拖拉機加點水,這種柴油機燒時間長了,發動機發熱厲害,不加水容易把發動機燒壞了。
於是拖拉機開到了一處地頭,那裡有個手扶壓水井,因為沒桶,就借了人家旁邊肉鋪的水桶,是一個姑娘提著水桶給他的,那姑娘看到他時候還衝他笑了笑,應該是認識。
蕭勝天和她說了幾句話,便提著桶過來了。
顧清溪趕緊過去幫忙,這壓水井是得一下一下地把水給壓上來,顧清溪本來要壓,蕭勝天讓她一邊看著。
顧清溪於是就乖乖地從旁看著了。
看著的時候,忍不住笑著說:“我看你倒是挺討姑娘喜歡的,到哪裡都受歡迎。”
蕭勝天眼睛都沒抬,認真壓水,清澈的井水咕咕咕地從沉積了鐵鏽的壓水井裡流出,流到了水桶裡。
“和人家就說過幾句話。”他隨口這麼說。
“我就是納悶。”顧清溪笑著歎道。
不免心裡暗自納悶,他這人年輕時候其實還挺開朗的,後來功成名就,他上那種采訪財經名人的節目,侃侃而談幽默風趣,其實吸引很多人喜歡吧。
但他就是不結婚。
他喜歡自己,她信,但如果說一直等了那麼多年,她還沒那麼自戀,現實中哪可能有這種事。
蕭勝天看了她一眼,陽光明媚,晴空萬裡,他笑得溫煦:“納悶什麼?”
顧清溪:“你挺招人喜歡的?”
蕭勝天:“是嗎,招你喜歡?”
顧清溪睨他:“我說正經話呢!”
蕭勝天笑了,繼續壓水,顧清溪想了想:“你就是心眼太多了。”
他這個人其實挺精明的,是褒義的精明,心思敏銳。
蕭勝天:“那是當然,我可不像你那麼傻。”
顧清溪又不太服氣:“我怎麼傻了?”
蕭勝天卻隻是笑:“被人家賣了還給人家數錢,說得是不是你?”
顧清溪愣了下,想起今早的感慨,就不說話了。
蕭勝天也就不說了,提起來滿滿一桶水,過去了拖拉機旁邊,打開水桶蓋嘩啦啦倒進去。
顧清溪從旁看著,四月的陽光下,她看到他挽著袖子,露出小半截手臂,手臂是小麥色的,年輕健康,結實沉穩。
拖拉機搗鼓好了,蕭勝天把水桶還給人家,重新上去拖拉機的時候,蕭勝天說了一句:“你那個舍友,叫彭春燕的,就昨晚那個,你遠著點。”
說完這話,拖拉機突突突響起來了,顧清溪自己在拖拉機的顛簸中,倒是傻想了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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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家裡後,廖金月自然是留蕭勝天吃飯,又說起來第二天恰好是顧清溪的生日,到時候讓他過來一起吃麵。
蕭勝天笑了,說道:“既然趕明兒要過來給清溪慶祝生日,那我今天當然不能留家裡吃飯。”
廖金月:“為啥?”
蕭勝天:“也不能天天來家裡吃,今天吃了明天我不好意思來了,明天的長壽麵肯定更好吃。”
廖金月笑了:“就你心眼多。”
一般農村裡,不怎麼過生日,不過顧清溪這次生日就是滿十八歲了,算是一個大生日,況且廖金月一向疼女兒,最近日子過得又好,過一個生日自然不在話下。
當天晚上廖金月早早地剁肉餡包餃子,陳雲霞也打下手幫忙,她現在懷上了身子,這都是多虧了小姑子指點,她心裡感激得很,對這個小姑子也是掏心挖肺,盼著小姑子好。
本來顧清溪從旁忙著燒火拉風箱,不過被這婆媳兩個趕出去,讓她沒事多讀書,好好複習,明年就要高考了。
顧清溪隻能回去了,拿出書來溫習功課,把之前做的卷子整理錯題本什麼的。
第二天過生日,蕭勝天早早過來了,提了一塊上好的燉牛肉,熱騰騰還冒著熱氣,拿給廖金月讓廖金月去切了,自己卻提著一個袋子進了屋。
進屋後,便見顧清溪正輕倚在旁邊的老桌案上寫壽字,白底染小碎花的襯衣勾勒出曼妙的身段,黑亮的辮子柔順地輕搭在窄瘦的肩頭,白淨柔膩的小手指尖微染上一些墨痕。
蕭勝天盯著那小手指,有種衝動想捏在手裡,隻是到底身邊有人,忍住了,徑自將手裡的袋子放桌上,對旁邊的顧保運說的:“清溪生日,我也沒啥好送的,正好得了一本畫冊,給清溪翻著玩吧。”
顧保運聽了,一連聲說破費了,打開來看,裝訂很講究的冊子,翻開來裡麵一張張的黑白畫,看了一番自然是看不出什麼門道,連聲說:“這個畫得挺像,畫得真好。”
比年畫看著更像真人。
之後也沒當回事,就隨手遞給了旁邊的顧清溪。
顧清溪接過來手裡,卻是有些驚訝。
她喜歡畫畫,上輩子當老師,在陳昭去世後,自己為了打發時間,也上過素描課,所以對這種畫冊能看得懂,這是一本八開大本的畫冊,就叫《素描》,裡麵收錄了一些著名畫家的景點素描作品。
最關鍵的是,這套畫冊當時出版的時候,發行量就很小,之後因為種種原因,並沒有再版,以至於後來根本買不到了。
顧清溪拿著翻來覆去地看,愛不釋手,一時又有些疑惑地看向蕭勝天:“這哪來的?”
蕭勝天:“買來的。”
顧清溪也就不問了,這東西肯定不是那麼好弄的,要書票,還得想辦法排隊什麼的,反正要費不少功夫才能弄到,難為他竟然弄來了這個。
抬頭看過去,他已經在和自己爹說話了,好像沒這回事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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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生日,顧清溪也不怎麼出門,就在家裡溫習功課,畢竟學習時間很緊張,偶爾累了,沒事看看他送的畫冊,滿心裡都是喜歡,因為畫冊,也因為那種被寵愛的感覺。
他對自己的心思,她能體會到,那是恨不得把所有最好的都一股腦給自己。
而這兩天晚上沒事時候,蕭勝天就過來和廖金月他們打牌,打牌間隙也說說自己開廠子的事,說是已經籌備差不多了,得招工了。
顧建國聽著心動,不過想想自己家裡那攤子事,也就算了,又說起來現在改革開放的事,都覺得要抓住時機好好乾,討論得熱火朝天,蕭勝天還幫著廖金月和顧建國出主意,說起這編織的事,說是應該建立一個自己的牌子,然後去參加首都的農特產品展銷會,將商品賣給國外的人。
“咱們農民自己覺得這東西不新鮮,但是外國人稀罕,他們不懂這個,覺得好玩,還覺得很有中國特色。”
“我聽新聞裡意思,我們中國人的勞動力不值錢,但是人家勞動力值錢,人家那裡刷盤子刷碗都能掙不少錢,沒有人會花功夫編織這個。”
“刷盤子掙不少錢?”廖金月有些不信:“那咱天天給他刷盤子去不行?”
“嬸,當然行。”蕭勝天笑了:“不過也得咱能過得去。”
廖金月一聽這個想想也是,去國外,哪裡是隨便能去的,外國人說話她也聽不懂。
“咱人不能去國外,不過東西能過去,咱在家裡費功夫做的一些手工藝品,國外看著就覺得這東西稀罕,能賣不少錢,所以這是一個門路。”蕭勝天笑著說:“所以現在就得留心這方麵的信息,看看能不能把這塊做成外貿,去賺外彙。”
這些信息對於顧建國來說實在是太陌生了,他求助地看向顧清溪。
顧清溪是家裡的文化人,也是能拿主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