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陳昭家敗
陳昭的父親陳寶堂因為一些經濟問題,被查辦了,隨之被處置的還有陳家的一些旁係親戚。
這個案子不算太大,但也不算小,在小小的縣城,一時成為了話題。
便是在學校裡,也有人提起來,大家紛紛說活該:“這就是黃世仁倒台了,活該,他們以為他們是誰,又不是舊社會!”
大家自然讚同這話,也有人特意把這個好消息告訴顧清溪。
顧清溪聽著,鬆了口氣。
這件事是早晚發生的,現在早發生了幾年,很好。
其實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她甚至開始懷疑,當年自己的種種不順遂,也許就和陳昭家有關係,是他們下了套子讓自己鑽。
不過這個世界的許多事都變了,陳家也早早倒台了,如果真的是陳家做的,她也無從得知了。
好在真相並不重要,隻要她能順利考上大學,怎麼著都行。
她的圍巾也差不多織好了,用的是灰色,本來她織的時候,大家都覺得這個顏色不太好看,現在織出來了,又覺得不錯,“看著挺洋氣的”,“像是人家大城市才有的”,都開始琢磨著也要織一個這樣顏色的了。
當然也有人好奇她這是給誰織的,顧清溪沒說,隻推說家裡人。
蕭勝天幫了家裡許多,她娘也是把蕭勝天當半個兒子看,說家裡人也好像沒什麼。
這天顧清溪將那圍巾小心地折好,放在了書包裡,之後便要出門去找蕭勝天。
蕭勝天那裡還放著不少學習參考書,她偶爾會過去那裡看書,畢竟那麼多書,放在宿舍裡不太合適。
今天圍巾織好了,正好過去把圍巾給他,順便過去拿另一個英語參考資料,誰知道出門的時候,彭春燕說:“對了,清溪,我有個朋友,想和你說說話,你跟我過去一趟,他就在那邊一家涼皮攤旁邊等著你。”
自從上次後,顧清溪和彭春燕關係並不好,麵和心不和,如今聽到這個,自然警惕:“是誰?”
彭春燕:“你見了就知道了,他想和你說說話,就一句。”
顧清溪:“既然是要說話,那就坦坦蕩蕩,像現在這樣縮頭縮尾藏藏掖掖做什麼?我怎麼知道對方是要乾嘛,我忙著,不去。”
彭春燕:“哎,清溪,你咋這樣,我能害你嗎?不是什麼壞事,人家也是求我,想和你說話,你也彆太不近人情,好歹和人家說句話怎麼了?”
顧清溪笑看著彭春燕:“春燕,我真挺忙的。”
彭春燕咬唇;“你是不是想去找蕭勝天?”
顧清溪:“對。”
彭春燕:“你的圍巾,也是給蕭勝天織的吧?”
顧清溪:“對。”
彭春燕打量著顧清溪:“你倆好上了?”
顧清溪:“你想多了。”
她現在高三,關鍵時候,還沒公開關係,就算大家心照不宣了,她自然也不會承認。
彭春燕抿了下唇,她望著顧清溪,過了半響,才說:“清溪,就當幫幫人家吧。”
顧清溪:“我隻是一個窮學生,沒什麼能力,幫不了彆人。”
彭春燕:“可是我已經答應人家了,我答應的事,必須得做到。”
說著這話的時候,她眉眼間自有一股義薄雲天的架勢。
顧清溪:“……你答應的事,和我有什麼關係?”
彭春燕:“我答應把你叫出去,和人家說說話了。”
顧清溪:“你自己答應彆人,你自己去和人家講,我不想搭理!”
彭春燕:“你就當為了咱們的宿舍情誼行不行——”
正說著,那邊過來一個人:“顧同學,是我想見你。”
顧清溪看過去,是陳昭。
她一看到陳昭,馬上皺眉:“你到底想怎麼樣?你媽之前糾纏我,現在你家犯法遭到報應了,你就不能放過嗎?我和你不熟,我現在高三了,你能讓我安靜安靜嗎?我欠你了嗎?”
她看到陳昭,這脾氣就壓不住,恨不得讓他滾,滾得遠遠的!
陳昭苦澀地說:“你不要生氣,我隻給你解釋一句話,說完了我就走。”
顧清溪:“然而我不想聽,我和你,沒什麼好說的。”
陳昭:“我真得不知道那家是坑人的,我以為是好事,就告訴你哥哥了,我這麼說,你能信嗎?”
顧清溪:“你是要說這個?”
陳昭捂著胸口,搖搖欲墜:“是,我就是說這個。”
顧清溪看著他病懨懨的樣子,自是想起來上輩子,每次遇到什麼事,明明委屈的是自己,明明錯的是他,但讓步的一定是自己。
為什麼?因為他會病啊!
他這麼捂著胸口,風一吹就倒,誰還敢怎麼樣?
她真得好慶幸,慶幸這輩子他和自己沒關係了。
是,他生來身體不好,他還好像很善良,他也許真得是沒有惡意想討好自己所以去幫著哥哥卻弄巧成拙,但是這和自己有什麼關係?
毫無關係的人,她可以同情,甚至善良地作為外人捐款給他治病,學雷鋒扶他過馬路,但是讓她自己去綁定這樣的人生,為了他的命負責,她做不到。
她笑看著陳昭,淡淡地說:“說完了是吧,那我知道了。”
陳昭愣了下,疑惑地看著顧清溪:“顧同學,那你——”
顧清溪:“我知道了,你說完了,那你為什麼還不走?”
陳昭麵上現出複雜的痛苦,他望著她,艱難地說:“好,好,我知道了,那我走,我走……”
陳昭走了,背影蹣跚,看著頹然而絕望。
彭春燕看不過去了:“清溪,你,你怎麼這麼狠心?他有多可憐你沒看到嗎?”
顧清溪:“關我什麼事?”
彭春燕:“他家裡出事了,現在工作沒了,自己身體也不好,你知道他現在多慘嗎?你這是要人家的命啊!”
顧清溪:“他家裡出事那是自己做錯了事,付出了代價,和我有關係嗎?”
彭春燕不敢相信地看著顧清溪:“你,你怎麼這樣?清溪,咱倆之間的事,那是咱倆之間的,就算你對我有不滿,我也沒真心怪你,我們還是好同學,但是你乾嘛這樣對人家?人家還不夠可憐嗎?我沒想到你心腸這麼硬!”
顧清溪聽著這話,笑了:“你覺得同情他,那你趕緊過去安慰他啊,最好是帶他去你家吃飯,也許還可以招他當女婿,乾嘛非賴上我,我沒欠他!”
說完這個,她背著自己的書包,徑自過去找蕭勝天了。
彭春燕站在那裡,愣了好半響,最後終於咬牙:“簡直像是變了一個人,不通人性!”
顧清溪才不管通不通人性,誰通人性,誰去負責陳昭的人生,誰去忍受病人最後無端的壞脾氣啊!
顧清溪一腳腳地往前走,路上的石子都被她踏飛。
一直走到蕭勝天家門前的時候,她才停下了腳步,在那裡默默地站了好一會。
看到他這樣,自然是為他難過,畢竟上輩子一起生活了那麼久,就算是一條狗也有感情,但是上輩子的她無私了,這輩子隻想自私。
自私怎麼了,憑什麼不能自私?
“怎麼了?”一個聲音突然響起。
顧清溪猛地抬頭,便看到了蕭勝天,他正擰眉打量著自己。
“沒事。”顧清溪低頭,淡淡地說。
“還說沒事,我看你這樣子,眼看就要哭鼻子了。”蕭勝天笑:“誰欺負你了?還是考試沒考好?最近你們也沒考試吧?”
“說了沒事!”顧清溪笑了,因為陳昭帶來的那點惆悵頓時煙消雲散了:“你這是要出門?乾嘛去?”
“本來打算過去廠子裡,你過來了,那我不去了。”蕭勝天見顧清溪不說,也就不問了。
“乾嘛不去?還是去吧。”顧清溪想起來之前那個戴眼鏡姑娘,兩次了,她還惦記著呢。
“這不是想陪你嗎?”蕭勝天笑,秋日的陽光下,笑得眼中火亮:“進屋吧,我今天買了一點上等好牛肉,還有土豆,打算燉了給你吃。”
顧清溪過來蕭勝天這裡,偶爾也會吃飯,他做的飯確實味道還不錯,而且很舍得用好食材,有一次她問起來,他說得給她增加營養補腦子,說高三學習挺緊張的,不能營養跟不上。
她聽得想笑,覺得他操心真不少。
不過她並不著急這個:“土豆燉牛肉我要吃,不過你現在要去工廠,還是先辦正事吧。”
蕭勝天:“怎麼了這是?說吧,有什麼目的?”
顧清溪笑了:“我今天作業做完了,學習任務完成了,輕鬆,就想到處走走,你要去工廠,我還想見識下,工廠裡都乾什麼,好奇嘛。再說了,還可以了解下化肥的製作,對我學化學也有幫助。”
蕭勝天墨眉聳了下,顯然是不信,不過還是道:“好,那你和我一起去吧。”
想了想,又道:“去了廠子,人家問起來,就說是我妹妹吧。”
顧清溪斜眼打量他:“為啥?”
蕭勝天:“這不是怕彆人說閒話嗎?”
顧清溪:“彆人?彆人是誰?”
蕭勝天無奈地聳眉:“我怕對你影響不好。”
顧清溪:“我怎麼不怕?”
蕭勝天笑打量著她:“今天這是怎麼了?吃□□了?”
顧清溪低哼:“我不管,反正今天我要去你工廠,學習學習!”
蕭勝天看她這樣,哪還敢說什麼,忙道:“好,那你跟我一起過去吧,不過到時候我可能比較忙,顧不上陪你的話,你自己等會兒了。”
顧清溪:“也沒說要你一直管啊,我又不是小孩。”
蕭勝天無奈:“你那性子,跟小孩有什麼差彆?”
顧清溪低哼一聲,也就不說什麼了。
蕭勝天:“吃飯了嗎,餓不餓,要不先吃點東西再過去?”
顧清溪:“不餓,先去,等回來正好吃你的牛肉。”
蕭勝天無奈地笑著說:“好吧。”
一時蕭勝天騎車子過去,顧清溪就坐他車子後座,這小院距離就在工廠一側,騎車一會就到。
到了工廠,除了守門的老頭,竟然沒什麼人,顧清溪失望,便特意拽了下他衣服:“這裡磕磕絆絆的,慢點騎。”
她就是這麼幼稚,恨不得再次見到那個戴眼鏡的姑娘,讓她看清楚,自己和蕭勝天就是很熟,以後自己再來,彆想著沒事敷衍自己。
蕭勝天自是不知道她的心思,以為是她嫌顛簸,便忙道:“好。”
當下他自然騎得慢了,但是這個時候正是忙的時候,除了一輛貨車經過,竟然沒什麼人。
顧清溪更加失望。
蕭勝天帶著她從前麵繞到了後麵,空氣中則彌漫著一股氨水的味道,看過去時,這工廠並不算小,這個年代,地皮還不值錢,縣裡生產資料局找路子,批了這麼一大塊地,這地原本是荒著的,就算是現在,廠子裡麵不怎麼經過的地方也有野草橫生。
車子停在一排粗糙簡易的低矮棚房前,蕭勝天指著一處說:“這是我的辦公室。”
這辦公室自然很簡陋,窗戶上連玻璃都沒有,就拿舊油布糊上,門一看就是不知道哪裡拆下來的舊門,不過想想也能理解,一切都剛開始,資金有限,當然能省則省。
顧清溪便跟著蕭勝天進去了,裡麵也是簡陋,不過卻意外地整齊,旁邊有個自己裝訂的書架,書架上放著一本《生產工藝以及流程》的書,還有彆的一些文件,都整齊碼著,旁邊掛著一個小黑板,黑板上用粉筆畫了表格,上麵是標題寫著“運行班產量成本日報表”,下麵則是密密麻麻的數字。
顧清溪看了一番那字,寫得剛勁有力。
“這是你寫的啊?”
“是。”
他寫的字,不算多好看,但很有力道,是力透紙背的霸氣。
說話間,他拿來了一個舊茶壺,給她倒水喝,顧清溪接過來,抿著喝,又從窗戶裡看外麵。
這個角度,可以看到密密麻麻的管子,儀表,還有滲滿油的設備,還有高壓變壓器台架子,這些都是製造化肥最基礎的設備了。
蕭勝天見顧清溪看過去,便介紹說:“那邊是氨水倉庫,那邊是生產碳酸氫銨的設備,還有那邊,是變壓器設備。”
顧清溪其實是有些意外,她學過化學書上的知識,知道碳酸氫銨怎麼合成,但是製造碳酸氫銨的化肥廠竟然是這樣的,她有些意外。
“這得投入多少錢啊?”顧清溪疑惑,這些設備投入,肯定不是蕭勝天靠著賣化肥能掙出來的。
“我自己沒投入多少,主要是化肥廠的投入。化肥廠那裡提供設備,入股,國家批了,也入一部分股,我和霍雲燦自己不用投,隻乾活拿股份就行了。”
顧清溪聽著,恍然,沒想到還可以這樣,難為他竟然能說服兩邊這麼乾:“聽起來你和霍雲燦做得是無本生意啊,也就是後來人們說起的乾股。”
“事情當然沒那麼簡單,”說起這話,蕭勝天笑著說:“不過反正也做成了,現在就是要把這廠子好好乾。”
“是。”這麼說話間,便聽到門外有人過來找,卻是下麵一個班頭,好像是問蕭勝天一個裝艙的問題。
蕭勝天看看顧清溪:“你在這裡等一會,我去去就來。”
那班頭聽到這個,也好奇地打量顧清溪。
顧清溪點頭:“嗯,知道啦!”
當下蕭勝天離開,顧清溪好奇地看看那書架上的材料,都是表格和字,上麵用紅色圓珠筆勾勾畫畫出各種痕跡,看得出來,蕭勝天投入了很多心血在上麵,對生產計劃,質量控製,都很上心。
看了一會,蕭勝天還沒回來,顧清溪便推門往外走走。
這一片周圍都是廠房,院落裡雜草橫生,廠外密布著槐樹,這個時候還有晚秋的蟬鳴聲在響,顧清溪便隨意在附近看看,特彆是那變壓器,更是仔細研究了一番。
“是你?”一個聲音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