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陽撇過頭問道,“你沒覺得你老公有點兒奇怪嗎?頭上這麼一大塊……”

加茂憐的臉色變化了一下,“喂,你什麼意思?”

這句話她倒沒有剛才矯揉造作的勁了,冬陽姿態豪爽的往茶幾上一倚,撐著腦袋說道,“我不是說他醜,雖然的確沒有澤之那家夥帥,但是你不覺得他整個人都陰森森的嗎?跟死了一樣。”

加茂憐的臉色變得更差了,她激動的一拍茶幾,“蘭惠!你不要因為生了‘神子’就得意忘形,我不過是說了你兩句,你至於這樣侮辱我的丈夫嗎?”

冬陽:“……”

冬陽略沉下聲音,“你也知道你剛才的話很難聽啊。”

加茂憐神色一怔,她緩緩收起了尖銳的氣勢,皺眉看著冬陽,“……”

非禪院者非術師,非術師者非人。

這是禪院家一貫信奉的話,而禦三家的另外兩家五條和加茂雖然沒有那麼嚴重,隱形的鄙視鏈卻仍存在著,他們在咒術界立足,大半靠咒術和能力,能掙錢?科研員?有天賦的藝術家?這些在他們眼裡是另一個物種,地位低於自己的普通人罷了。

冬陽在這幾天收到過不少陰陽怪氣,有時候出個院子都能被鄰居嗆上兩句,她能忍嗎?她何必忍,罵得更難聽的話她的庫存裡有的是,正好有人來給她解悶,於是嘴炮到最後那些婦人都會氣悶得臉色漲紅渾身發抖,這個時候冬陽反而還要安慰幾句,因為她嘴一禿嚕就紮人心窩子,相比較而言對方說得那些話根本對她毫無攻擊力。

“原來我和你不是密友關係,而是競爭關係。”冬陽低喃道。

從出生就背負著家族命運的兩個人,在中學時期便互相比較,成績,外貌,人緣,族內的子弟修煉術式,有些很早便接任務為家族獲得榮譽,而她們的“戰鬥”方式也便是跟所謂“同類”競爭。

冬陽招招手把悟抱過來,給加茂憐看了看,見是六眼,女人果然好奇的睜大雙眼細細打量,悟沒有睡,頭倚在冬陽的胸口一垂一垂的犯困,還打了個小小的哈欠。

白嫩的臉頰和雪白的睫毛,以及仿佛天空延展的眼睛,誰看了都要感歎這孩子長得精致漂亮,而悟還乖巧得不哭不鬨,加茂憐的目光都不自覺的帶上了喜愛和憐惜,冬陽對她說,“他很可愛,對吧?”

“……”

“你覺得他隻是六眼嗎?”

加茂憐擺正了姿勢,“你想說什麼?”

她的麵前,黑發紅眼的女人帶著陌生的,令她感到不適的氣勢,淡然的說著——

“說到底,你的話對我不痛不癢,我並不會因為他是六眼而驕傲,我隻會因為他是我的孩子而感到幸福。”

仿佛她們每天戰戰兢兢的家族,她們無法逃脫的家族,在她的眼中不值一提。

“不要試著用語言攻擊我,憐,我並不會被那些打倒。”

加茂憐僵硬的扯了扯嘴角,“你是想說你現在變強了?是啊,你的處境早就變了,你已經有了說大話的資本,你也……”

冬陽摸了摸悟的頭,她的指腹擦過了柔軟的白發,悟回應般動了動腦袋,對上她的視線後,親昵且信任的咧開嘴笑了起來。

“不是為了悟我成為了一個堅強的女性,而是一個無堅不摧的人才能養好他。”

在這個扭曲的家族,為他擺平一切。

……

過了幾息,加茂憐似乎才從某種思緒裡脫離,她歎息道,“你還是和以前一樣……”

她倒了一杯茶,推到了冬陽麵前,給自己也滿上了杯,用喝酒的架勢一飲而儘,“以前被我發現你偷偷藏私房錢的時候,你也對我說過類似的話。”

冬陽:“?”

——她有私房錢?!

冬陽眼神一亮,難以抑製的激動起來。

果然,果然,她就知道,“她”不會坐以待斃。

冬陽貌似平靜的試探道,“那是什麼時候來著,記不太清了。”

加茂憐怪異的瞥她一眼,“為什麼連這種事都忘啊,還是說你在抵賴?要知道你在網吧打工的時候,我親眼看到你的電腦屏幕上綠得讓人發慌。”

冬陽立刻反應過來,“她”大概率買了股票,因為操作不當或者運氣不好,賠光了。

……難道因為賠光了所以才年紀輕輕嫁了人?

冬陽不再多說這個話題,而是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起了彆的,比如加茂憐十分關心的生產過程,產後恢複,冬陽很誠懇的說,命都沒了半條。她看似認真的應付著,餘光卻一直在留意那個額頭上有縫合線的男人。

她看到那人就胃裡翻滾,冬陽知道這是自己的直覺在發出警告,那個男人一定對她的未來有什麼惡劣的影響。

話聊到一半,五條澤之和加茂縫合線走過來了,加茂縫合線還跟冬陽溫馴的問好,“蘭惠夫人,近來身體可好?”

“好,好得不得了。”冬陽忍著神經上的不適直視他的眼睛,她剛想寒暄兩句,忽然發現那人在直勾勾的盯著她懷裡的悟。

一瞬間,冬陽惡心得甚至想上手宰了他,她很少有那麼強烈的危機感,上一回還是在執行友客鑫拍賣會的保鏢任務時,她有預感自己會遇到危險,但是想著狀態明顯不太對的金發同事,所以還是去了,然後嗝屁了。

“你在看什麼?”冬陽的聲音低沉了下去,五條澤之頓時望了過來。

“嗯?抱歉,真是失禮。”發覺自己的視角很像在盯人家胸口的加茂縫合線賠禮的笑笑,說道,“我隻是很好奇五條家的‘神子’,畢竟百年都不一定出一個。”

冬陽掛起了商業微笑,“他現在還隻是個小嬰兒。”

加茂縫合線唇邊的笑意似乎變得更為意味深長了,“我知道。”

……

等送走了他們,冬陽忍不住扶著梁柱乾嘔了一下。

五條澤之傻不愣登的問,“嗯?不會又懷了吧。”

懷個屁。

“我最近胃不好。”冬陽擺擺手,稍微思索片刻,她狀似委屈的走過去靠在五條澤之的胸口,“以後少跟他來往,親愛的,我覺得他對我有意思,他剛剛的視線明顯是在覬覦我。”

沉浸在冷戰之後第一個親密接觸的五條澤之:“……???”

冬陽抹了抹眼角,“他走的時候還回眸看我,趁你不注意,他…=他對我拋媚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