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幾個較之高中生要年長些的男人原本正在球場上激烈地廝殺,卻有人因為這場事不關己的小意外走了神,對手趁著他鬆懈的功夫,看準時機將球扣進了籃筐。
對手得意地怪叫,傅行此笑罵一聲,繼續投入友誼第一比賽第二的消遣之中。
祝凱旋配合他運球,眼底都是促狹和揶揄:“專心點啊。”
傅行此扯扯嘴角。
第一次見到宴隨,他說她也就那樣吧,這句略顯刻薄的評價後來一直被祝凱旋調侃說是嘴硬,但這其中究竟摻雜了幾分嘴硬的成分,實在是很難界定。因為當他第一次正兒八經思考這個問題,對宴隨的好感作祟下,他已經沒法客觀且置身事外地回憶對她的第一印象,無論如何都擺脫不了過度美化的嫌疑。
他真正確定自己開始對她產生興趣,是在籃球場上。
傅行此記得清清楚楚,就是這個籃筐下,他也是在和朋友打球,她也是這樣從旁邊路過,連位置都相差無幾。當時也有籃球飛向她,不過那次是並非意外,而是故意而為之,一起打球的同學裡有人在追她,獻殷勤獻了一個多禮拜,她愣是沒搭理。
青春期的男孩子都要麵子,吃癟讓同學嘲笑,自尊心受不了,看到她目不斜視地經過,那同學動了點歪腦筋,一半是想報複,一半是想佯裝失手用籃球砸到她,然後順理成章攀上幾句寒暄。
結果千鈞一發之際,宴隨一把接住了朝她飛去的籃球,然後根據球飛來的方向望去,反應之快,汗流浹背的少年們看好戲的表情一張張染上詫異。
因為人多,她無法判斷誰是罪魁禍首,眼神快速在人群中掃視一圈,經過他時,有微不可察的停留。
接下來的事情超乎所有人的意料,嘉藍中學的貼吧因此鑼鼓喧天沸騰了好幾天,愈演愈烈,最後出動了學校領導,才不甘不願地消停下來。
——宴隨的視線轉向籃筐,兩三秒鐘後,突然起跳,身體猶如一張弓在空中舒展開,帶著恰到好處的韌性和力量,隨著這個動作,寬大校服的下擺再也遮掩不住那截盈盈不堪一握的瑩白細腰。
與此同時,她扣著籃球將手臂抬起,手肘高舉過肩膀,在空中停頓的那個瞬間,她將籃球投了出去,出手的角度是標準的45度。
乾脆利落的一個投籃,籃球飛行的弧度從最開始就大得漂亮。
狠準穩,空心入網。
他正在籃邊,籃球彈跳兩下,他順手接過。
一兩秒的安靜後,口哨聲和喝彩聲“轟”地炸開。
那種比頭頂夏日正午的太陽還要更甚的明媚,傅行此再也沒有在任何彆人身上見識過。
這樣的女孩子,大概沒有幾個正處荷爾蒙作祟躁動不安的男孩子可以抗拒。
她這一跳,不知道成為多少嘉藍學子無法忘卻的魂牽夢縈。
他不過一介凡夫俗子,怎能免俗。
祝凱旋望著她離去的背影,用手肘懟了他一下:“你追不追?不追我追了啊。”
傅行此把籃球拍到地上,直截了當:“追。”
等追到手,傅行此發現宴隨的籃球水平雖然不錯,但因為力量不達標,遠距離投籃命中率並不算太高。
眾目睽睽之下,投進了固然一戰成名,若是失敗,其實真挺丟臉的。
由此可見,這姑娘膽大包天,十足的賭徒心態。
問她為何要賭那一把。
宴隨說:“勾引你。”
很好,她成功了。
*
身體跟著記憶的安排,走到某棵較之從前更粗壯更茂盛的樹下,宴隨突然意識到她以前就老是在這裡等傅行此打籃球。
手背一冰,思緒被打斷,宴隨低頭。
是小姑娘把袋子裡剩下的一隻棒冰拿出來給她。
美國提子。
宴隨不貪嘴,很少碰甜食零食,原想拒接,不過看到棒冰包裝上的字後,神使鬼差地接了過來。
童年的味道,這麼多年過去也沒怎麼變。奶味很重,又香又醇,整支棒冰零零星星綴著一顆又一顆甜絲絲的葡萄乾。
不過宴隨不喜歡吃葡萄乾,小姑娘眼睜睜看著她把葡萄乾吐進包裝袋裡,覺得她暴殄天物,一臉痛心疾首外加後悔莫及:“你怎麼不吃葡萄乾呢?葡萄乾最好吃了,早知道就不給你了,這是我給我哥哥買的。”
這小孩真逗,張口閉口都是她哥哥。
宴隨饒有興趣地“哦?”了一聲,滿足小孩的炫耀欲:“哪個是你哥哥?”
何方神聖。
終於問哥哥了,小孩滿意了,得意洋洋伸手朝遠處一指。
宴隨望過去,下一瞬,眼睛倏地眯起。
真是見了鬼了,傅行此。
怎麼就哪哪都能碰上他了。
所以這小孩……
但是八年前傅明灼就4歲了,現在應該是12歲,這小孩看著未免太小了點。這麼想著,話就問出口了:“傅明灼?”
傅明灼一驚,立刻退後一步,一雙眼睛開始警惕地打量眼前萍水相逢卻能喊出她名字的陌生女人。
驗證了猜測,宴隨輕笑一聲。心想傅行此這人怎麼搞的,沒給傅明灼吃飽飯麼,怎麼愣是把她養小了好幾歲。
“謝謝你請的美國提子。”宴隨在傅明灼軟綿綿的臉上蹂/躪一把,走開了,她繞了路,沒往傅行此那邊經過。
走到半道,背後又有由遠至近的腳步聲傳來,過於輕快,非成年人可以駕馭,很明顯,又是傅明灼。
宴隨停下腳步,回頭等她。
趕路顧不上吃,這麼熱的天,傅明灼手裡的美國提子滴滴答答沿路流淌,等追上宴隨,她第一件事是先舔掉棒冰半融化的外層。
“怎麼了?”宴隨問道。
傅明灼舔完才搭理她:“我哥哥問你要不要打籃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