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點半, 宴隨穿戴一新從屋內出來, 是個陰天, 但她戴了墨鏡。
招呼是她主動打的:“傅行此。”
“嗯。”傅行此走近, 棕色鏡片後她的眼睛隱隱約約, 並不真切,“上班嗎?還是去醫院。”
“上班。”宴隨回答。
風吹過來, 宴隨攏緊大衣,經過一晚的沉澱,她語氣平靜,聽到這裡還笑了笑:“你連車都沒開來,怎麼送我。”
撐了又冷又餓又累的一晚上, 連這一茬都忘了, 傅行此啼笑皆非地揉揉自己脹痛的額角。她這種平靜自持的態度令他倍感無力, 他寧願她哭,寧願她鬨, 寧願她說那些帶刺的傷人話, 也絕不願看到她收起棱角。
宴隨說:“回去吧,我送你。”
傅行此不動,過好久, 他說:“我不會放手。”
從第一天開始, 他就沒有想過結束。
宴隨依然冷靜, 更不避諱和他談這個話題:“你可能很奇怪, 為什麼你可以說既往不咎, 可我就是不行。”她摁了遙控器將車解鎖, 偏頭示意他上車,“可是我真的做不到。我沒法退而求其次,我要一切都是純粹的。何況宴連是我姐。我跟她再不對盤,她也是我姐姐,我沒法當做一切沒有發生過。”
*
宴其盛在病中,宴連無心工作,整日守在醫院,帶了張躺椅直接住到了病房,儘心儘力伺候宴其盛,怎麼趕都不走。
羅子琴看著宴連天天在宴其盛麵前怒刷存在感,而宴隨神龍見首不見尾,宴其盛住院第三天了,除卻第一天,宴隨就露了一麵,除此之外每天隻有隻言片語的微信問候,羅子琴不由得急得像隻熱鍋上的螞蟻。
宴其盛明天就該動手術了,嘴上是說不怕,但一輩子平安健康的人,平日裡就算再勇敢堅韌,麵對開膛破肚誰能不害怕。這個時候家人的陪伴和安慰特彆重要,羅子琴催了宴隨好幾次要她來醫院看父親,宴隨卻隻說很忙,實在脫不開身。
這會已經是晚上十點半,宴其盛還在操心公事,手機遠程操控。
“趕緊睡了,明天動手術呢。”羅子琴催促,走近一看,發現是和宴隨在聊天。
羅子琴裝作不經意地為女兒開脫:“阿隨一定是很忙,不然不會不來看你的。”
“她確實很忙,忙著鎮壓異心,收攏權利。”宴其盛放下手機,語氣不太好,“你哥未免太沉不住氣了,我還沒怎麼樣呢,他就開始為自己的未來做打算了。”
羅子琴懵了:“什麼意思?”
如果將宴森比作朝廷,羅子琴的兩個哥哥也算得上是位極人臣了,但是位置再高,宴森還是姓著宴,他們上頭始終有人,羅家的功勞再大,宴其盛都不可能將最高的權力拱手讓人,為了鞏固自己的權利,平日裡對羅家多有博弈和約束。
從很早之前開始,羅家大舅子就開始聯合弟弟一起著手準備自己開公司當老板,以此滿足自己的“皇帝”癮。
宴其盛早幾年的時候偶然發現了他的小動作,開始不露聲色地著著手防範,他沒有點破,因為羅家的沉不住氣,某種方麵來說他樂見其成,正好借著這個由頭名正言順剔除日漸囂張的外戚。
不過多年下來,羅家的勢力盤根錯節,一場腥風血雨在所難免,宴森少不了元氣大傷一把。
宴其盛和宴連都無法親臨戰場,隻剩宴隨一個人可以代表宴森集團的主人翁穩定軍心。所幸宴其盛平時忠實部下頗多,宴家其它旁支的力量也不容小覷,宴其盛對這場戰役有基本的信心,就是辛苦了宴隨,她忙得分身乏術,直接住到了公司。
宴隨這些天沒有任何空餘時間去想彆的,公司的事情占滿了她全部的心思意念,兩位舅舅的親信不少,手中的各項資源更是可觀,她睜眼閉眼都是沒完沒了的周旋扯皮和爾虞我詐。
客觀原因加主觀原因下,宴隨對傅行此開啟了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模式。
傅行此找不到她,祝凱旋幫忙當說客,宴隨沒有回音。傅明灼也出了馬,宴隨給傅明灼麵子,好歹沒有置之不理,但隻說自己很忙。
羅晶晶則在宴隨的授意下,根本不敢搭理傅行此。
宴其盛早上八點動的手術,宴隨六點多抽空來了趟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