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感到有點不同尋常,托蘭還是回頭喊了一聲:“貝蒂, 解除卷軸在你那裡吧?”
“啊, 是的。”被點名的黑魔法學徒從一份長長的解剖數據中抬起頭,“怎麼了, 發現什麼——”
她說著從桌前起身,走上前去, 抬頭看清了置物架上的容器。
貝蒂:“……我靠。”
黑魔法學徒在原地愣了足足有十秒, 才語氣飄渺地呼喚同伴:“……尤妮絲、尤妮絲——我好像,看到了夜魔的畸角。”
長桌邊的學徒齊齊為之一靜,緊接著, 他們上演字麵意義的人仰椅翻。
蘇茜目睹這些冒冒失失的學徒們,覺得像帶一群小學生參觀科技館。
哦,不過這幾個小學生會拆展廳玻璃。
書架上的單薄禁製在一張中級卷軸中輕易破碎, 但在之後卻沒人敢擅自伸手去觸碰那些器皿。
學徒們站在已經安全無虞的書架前, 手裡捏著那些手劄,交頭接耳地試圖從那些零散記錄裡辨認容器中裝盛的材料, 臉上都露出了垂涎欲滴卻不敢輕舉妄動的糾結神情。
“是恒定魔法, 居然是恒定魔法!”貝蒂委屈地抽了抽鼻子,似乎想錘幾下牆,“哪怕它是個靈魂詛咒也好啊!我真的好想拿下來看一看——那個是蜥魔的炎囊嗎!我隻在圖鑒上見過!旁邊那個又是什麼東西的爪子!”
托蘭回答:“是夢妖, 幼年的那種。”
學徒們同時發出真心實意的感歎:“草。”
——這些書櫃都曾附有完美的恒定魔法, 哪怕曆時彌久,仍在努力發揮效用,這也是為什麼這些材料會被放置在裡麵。但是, 誰也說不好那些需要精心保存的素材離開架子後會變成什麼樣。
年輕人們願意冒被詛咒的風險去觸碰那些奇妙的、即便以緘默塔豐富館藏來看也相當難得的東西,卻無法忍受它們因為自己的行動而損毀。
他們長籲短歎地惋惜了一陣,才戀戀不舍地從書架前離開,去查看房間內的其他藏物。
拋開來自巴赫亂七八糟的生活痕跡,這個房間裡的其他陳設其實十分規整,或者說,非常法師。
書籍、抄本和卷軸被整齊地碼在長櫃中,盛放符石的匣子分門彆類地摞在櫃子上,而旁邊的儲物箱上分彆貼著“寶石與金屬”、“空白卷軸”、“觸媒”等標簽。
好消息是,不知因為什麼原因,與書櫃一樣,這些東西上的禁製手段都堪稱溫柔,就像用十元三把的玩具鎖去鎖保險櫃,甚至不需要用過於複雜的手法就能拆除。
但還有個令人痛心的壞消息:他們攜帶的解除卷軸不夠多,簡直像在進行選擇困難的開箱遊戲。
就在這幾個學徒像倉鼠一樣滿地亂爬時,蘇茜站在那座同往下層的扶梯旁。
她向下望去,下方沒有照明,黑洞洞的。可視範圍之內,那座旋梯在第一個拐角處戛然而止,隻餘下小半截扶手。
看上去是條死路。
但拉斐爾走過來,他往下看了一眼,便回頭對蘇茜說:“我們去下麵。”
蘇茜:“哎?”
她眨眨眼,很快明白了死亡騎士的意思,點亮探索的明燈,跟上拉斐爾的背影。
勘破迷霧的燈火映照出的一段完整的台階。在轉過兩個轉角,上方傳來的聲響與光線徹底消失的瞬間,蘇茜的眼前跳出一個熟悉的彈窗。
【您已進入■■遺跡】
而這段旋梯也已經走到了儘頭。
眼前佇立著一扇大門,它超過五米高,是屬於精靈工藝的傑作,門框上有著藤蔓花紋的裝飾,它並未被嵌在牆上,就孤零零地立在那裡。
蘇茜仰頭望去,大門的拱頂上流淌著纖細的字符。那並非一扇實質的門,走近一些便能發現這扇門完全是由濃鬱的光構成的。
她走到它跟前,伸出手按在冰涼的門頁上,甚至還沒有用力,大門便發出一聲輕響,然後便緩緩向內打開。
裡麵是一個環形房間,整牆的高大書架直達穹頂,銀質的扶手由下至上地螺旋在書架外側,卷式的平台懸浮在各處。
每一列書架都整齊地擺滿了書籍,各種語言,任意題材,用來消遣的遊記讀本,厚重的曆史典籍,主婦的拿手菜譜,兒童的啟蒙讀物,龍語魔法、藥劑配方、詛咒研究,應有儘有,琳琅滿目,無論是傳奇法師還是稚齡兒童,都能在這裡找到想要的東西。
“嘩啦——”
就在蘇茜走入房間的那一瞬間,仿佛是一大群被驚擾的蜂蝶,那些安放在書架上的典籍同時掙脫而出,無數書頁在房間內瘋狂飛舞,蘇茜下意識伸出手,抓住了迎麵撲來的幾頁。
幾乎在握住書頁的一瞬間,她的腦海裡被塞進了兩段長長的咒文與施法方式,她的固有素質讓她立即讀懂了那些晦澀的法師語言。它們顯然不屬於同一條法術——
【您獲取了[■■■■]的部分信息[2/15]。】
【您獲取了[■冰■■]的部分信息[1/6]。】
遺跡之所以會被定義成遺跡,隻是因為過去的饋贈仍等候在那裡。
閃金塔的塔心被女巫憑照心意贈出,但如果蘇茜不得她的歡心,那麼埃弗拉寧願讓自己的高塔永遠沉睡,反正女巫都是些隨心所欲、任性妄為的家夥。
相較之下,圖書館更為慷慨。
——或者說,過於慷慨。
數不清的書頁如同暴雪般落下來,蘇茜獲得了其中的一部分,但無論她如何努力,都有更多的書頁就這樣了落在地上,然後迅速消融。
提示框在她眼前瘋狂刷屏,腦海中交錯閃過無數畫麵與訊息,太多了,以至於蘇茜甚至無法確認自己究竟抓到了什麼。許許多多的收集進度條在跳動,當每個進度條被填滿,她能得知這本書的名字,並獲得一個全本收集的提示,但還來不及看清,信息窗很快被新的獲取提示覆蓋。
就像棕熊麵對洄遊季時的鱒魚,隻要隨意揮出爪子就能獲得豐厚報償,但哪怕最貪婪的母熊也無法將塞滿河道的魚撈光。
——你又怎麼可能留住一整座圖書館的館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