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7 聽,海笑的聲音
被要求對海盜的事知無不言。
愛德蒙認為蘭茨先生將他劃入了海盜相關可疑分子的範疇內。
申辯嗎?
沒必要。
現在,他扮演的率直水手傑夫不該聽懂話中潛台詞。退一步說,被認作海盜也比被看透是逃犯要好。
“我做水手快十七八年,說沒遇到海盜是騙人的。”
愛德蒙三分假七分真回憶往事,“可正麵遇上海盜,是十多年前的事了。很幸運,我所在的商隊取得了對戰勝利。不然隻能投向也成為海盜,否則就會當場被殺。”
海盜們對待戰俘很殘忍。
說起來,跑船沒遇上過海盜,證明在海上的時間不夠久。
蒙冤入獄之前,愛德蒙從十二歲起做了六年水手,與海盜相關的大大小小戰事參與了二三十起。
“這些年海盜越來越少了,可能是各個國家政府海軍聯合打擊的緣故。”
愛德蒙話頭一轉,拋出了疑問。“蘭茨先生打算往哪個方向去?我能具體想一想那裡的情況。”
為了裝老實水手,也不能暴露對外部世界的不熟悉,他之前一個字也沒問這艘船的航線。
之前不問,是打定主意不必再遇。現在問,是便於戰略性繞著走。
愛德蒙不想以馬耳他水手的身份繼續在蘭茨先生身邊出沒。
理智在叫囂離金絲眼鏡男遠些。這人絕對能上一秒與人甲板愉快喝茶,下一秒就把對方扔到海裡喂鯊魚。
真被扔海裡倒也無妨。
愛德蒙有把握能活一段時間。
令人警惕的是蘭茨先生突然將他押送至馬賽檢察院,道破他是逃犯的事實。
這一刻,他甚至希望遭遇一艘海盜船。
那樣至少能在海盜大開殺戒時,名正言順防衛反殺。而不是現在仿佛在濃霧中逃生,不知潛伏著怪物什麼時候搞突襲。
珀爾推測麵前的男人很可能在腹誹她。
腹誹就腹誹吧,不能大聲說出來的話就必須憋著。
誰叫對方選了“直率馬耳他水手”的角色。演了就要不崩人設,是不能正大光明出言譏諷。
所以說人設很重要。
當下,珀爾仿佛不在意暴露行程。“這次出海沒有既定目的地,預計繞地中海一圈。”
愛德蒙嘴角一僵,濃密黑胡長須擋住了他的麵色不善。
心裡冷笑:這是什麼撒旦式回答,你環遊地中海,我豈不是退無可退?!
“原來如此,您打算遊曆地中海整個區域,那就真不好說該注意哪些安全。”
愛德蒙開啟了恐嚇模式,從船觸礁一船人撞得腦漿橫飛死了,說到被海盜屠殺連婦女兒童也不放過。
一樁樁,一件件,聲情並茂,讓人身臨其境。保證沒有杜撰,都是取自真實事件。
時至今日,他眼中的地中海再也沒有半絲浪漫色彩。這裡充斥血腥與暴力,來來往往不是求財就是逐利。
愛德蒙說著說著語氣陰冷起來,“假設您的航線有從第勒尼安海入愛奧尼亞海,西西裡島與意大利半島之間的墨西拿海峽可不好走。
據說從古希臘開始,斯庫拉和卡律布狄斯兩隻海怪就盤踞在海峽的南北兩端。船一旦穿過狹長海峽,不是被一邊的旋渦所吞沒,就是被另一邊海浪掀翻到海底。
那裡是水手們的噩夢,最不願意去的地方。潮水每六個小時就切換一次方向,稍有不慎船毀人亡。”
愛德蒙暗道,還不快點打消荒謬的環遊地中海計劃。
珀爾:哎呦!這不就巧了!
終點在希臘雅典,必是走愛奧尼亞海再入愛琴海。
換言之,愛奧尼亞海必須去。
好消息是不隻一條路,除了被警告成有海怪出沒的墨西拿海峽,也可以稍稍繞一個圈到。
“原來如此,感謝你分享寶貴的海上經驗,我會記住的。”
珀爾突然話鋒一轉,“如果我要從西向東遊覽地中海,不走墨西拿海峽航線,就要走突尼斯-馬耳他海峽這一路。說起來,那就能前往你的家鄉。傑夫,不如你就隨船一起走吧?”
愛德蒙瞬間臉疼。
他的恐嚇起到反效果了,沒能用大海危險勸退對方,反而把自己給卷進去。
開什麼玩笑,他絕不會隨船走。不是怕了蘭茨,而是謹記自己是逃犯。
沒能徹底改頭換麵,不確定伊夫堡監獄麵對神甫屍體與自己出逃後的舉動與態度。
此時,與性情乖張的人同船,鬼也不知道下一秒會有什麼變故。必須分開,才能以最快的速度洗白身份。
“謝謝您的好意,我需要再撒丁島下船,暫時不回家。”
愛德蒙思路急轉,“昨天墜海的三位同伴說不定也獲救了。船隻出事地點離撒丁島與法國沿岸一帶更近,我先得去打聽消息。”
“這樣啊……”
珀爾聽到不想一起同行的回應,反而心情愉悅起來。
突如其來出現在暴風雨中的馬耳他水手,她隻介意對方與魯濱遜島的死亡詛咒是否相關,是不是故意追蹤至此。
目前試探結果:否。
不論對方對她的為人處事的評判是褒是貶,那都是小事,根本不重要。
珀爾本就不想把人留下,可表麵露出了些許遺憾。
“如你所說的情況,確實在撒丁島下船更合適。可惜,你這樣的好水手,不能在我的船上多停留了。那就等將來有機會再合作吧。”
愛德蒙:不可惜!
救命之恩,將來悄悄重金酬謝,但合作大可不必。他不想再被搜身、反綁、扣押在地。
等到撒丁島,以最快速度弄斷頭發與胡須,用黑炭把皮膚給抹得黑些。
將讓他不悅的“馬耳他水手傑夫”一角徹底死亡。下一個擬定的角色,再也不會如此被動。
兩人意向達成一致。
談話氣氛有了明顯的輕鬆。
珀爾似乎經意地順口一問,“海上危險風浪能繞著走,但遇到海盜隻能死戰嗎?我聽說有《海盜法典》,難道地中海沒人遵守?”
愛德蒙似聽到一則好笑的笑話,過時的法典怎麼可能轄製海盜,怎麼能有如此幼稚的想法。
下一秒就又笑不出來了。問話的人幼稚嗎?顯然不。那該不是有著深意。
不會吧?!
他剛剛放鬆一些心情,猛然聯想到某種複雜反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