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西北角沒有陽光,讓人仿佛能藏身於陰影之中。習慣了黑暗中生存的人,其實不會時時刻刻期待陽光。
獨自沉默地坐了不知多久,也許一小時或者更長。當日頭偏西,屋外響起了敲門聲。
愛德蒙回神,看天色是到了下午茶時間,難道旅舍還有相關送甜點服務?
“默瑟先生,是我,珀爾·蘭茨。給您帶來了一本參考資料。”
珀爾帶著老巴頓的筆記本來了,她用了兩個小時將它仔細了一遍。
愛德蒙聽到來人是誰,縈繞在周身的晦暗情緒如潮水般退去,瞬間就精神奕奕。這不是愉悅或興奮,更近似於不可估測的挑戰來了,必須要全力以赴。
打開門,就被塞了一本筆記本。
“有勞您走一趟。”
愛德蒙接了筆記本,似不經意地問話。
“像我這樣的無名之輩,居然在來到佛羅倫薩三小時後就被邀請成為安全顧問。那是從未涉足的業務範圍,您有什麼好的建議嗎?”
珀爾確信,這一句可以翻譯為承認吧,彆裝了,是不是你小子給我挖的坑?
認,當然是不可能認的。都是裡奇做出了最終的邀約選擇,而她本人是不信運氣說的。
“我一樣倍感意外,裡奇先生居然也邀請我成為安全顧問。那可不比寫書,能在草稿上修修改改。找出可疑分子,容不得失誤。很遺憾,我經驗不足,給不了您意見。”
珀爾神色無辜,眉宇間自然而然染上些許輕愁,仿佛是新手上路對抓到嫌疑人缺乏足夠的信心。
下一刻,她的愁緒退去,反而變為十分期待的目光。
“默瑟先生,您上午英勇製敵的事跡應該已經傳遍了佛羅倫薩,這讓裡奇先生相信您的實力。我也相信,有您在一切都會順利。上午沒能好好說句感謝,不如讓我請您喝一杯下午茶?”
愛德蒙神色冷淡,不為所動。
他不信,裡奇的突然邀請與珀爾無關。這杯下午茶更沒喝的必要,謝來謝去沒完沒了。
海上的救命之恩,在上午製伏了刺殺蘭茨先生的小戴夫時,可以說是兩清了。
這次同意去抓罪魁禍首肯尼,才不是報恩報到底,就是出於自身利益考量,那又何必喝茶。
珀爾瞧著對方的神色,確定這杯茶是喝不成的。
愛德蒙卻點了點頭,“十分鐘後,後花園的咖啡廳見。”
珀爾:!
這人變卦的速度這麼快嗎?
“我將老巴頓的筆記帶去翻一翻,有什麼疑問能立刻討論。”
愛德蒙給出了一本正經的借口。
他才不會說轉念同意喝茶,就是故意不讓蘭茨先生每一次的判斷都成功。即便是下午茶這種無關緊要的小事,贏一回也是贏了。
“好,一會見。”
珀爾聽到這種理由,淺淺地笑了。
有點意思,看來這位默瑟先生,不隻戴著冷漠倫敦人的麵具,勝負欲還挺強的。
*
紫色鳶尾花旅舍,露天咖啡廳在一片花海之中。
三月黃昏,微醺的風仍有一縷涼意,正適合來一杯暖胃下午茶。
超大遮陽傘下,愛德蒙認真翻閱著老巴頓筆記。
好似證明剛剛說的都是真實理由,他來喝下午茶就是為了順利完成臨時安全顧問的工作。
珀爾仔細打量了對座人片刻。
去年夏天,她抵達倫敦,忙著寫書出版、忙著開銀行盲盒、忙著出海定位寶藏,還沒來得及查探一番投資界的情況。
今天之前,沒聽過湯姆森-弗倫奇投資公司,更沒聽說過代理人是默瑟先生。那也沒什麼奇怪的,也許這是一家私募機構,隻接待特定高端優質客戶。
投資業務能力如何,賺到真金白銀才能證明。
那些暫時不重要,目前是要把老巴頓遺物中的秘密找出來。
珀爾擰開鋼筆筆帽,在記事簿上圈圈畫畫。
回憶庫房裡的四十九幅老巴頓油畫,試圖將某些細節與筆記本內容對應,但兩種風格與元素幾乎不兼容。油畫是邪異世界,筆記文字卻與宗教內容毫不沾邊。
雇凶者肯尼,究竟在找什麼秘密?
正在此時,花園入口處傳來一陣腳步聲與說話聲。
“喬納斯,這裡的風景不錯。但總比不過美第奇莊園,哦不,現在是裡奇莊園了。”
琳達挽著丈夫喬納斯·梅森的手,走近了紫色鳶尾花花園。“有些遺憾,這次沒能直接入住裡奇莊園。”
佛羅倫薩交流會雲集各方來客,不是誰都有資格被主辦方熱情邀請直接在豪華莊園住下。
琳達的語氣無不透出了羨慕情緒,那些最受重視的賓客被邀請去了裡奇莊園。
丈夫老梅森接到請帖,卻隻能退而求其次住在這個花園旅舍。哪怕風景好,但總少了與名門權貴更多的交流機會。
遮陽傘下,珀爾目光忽然一凝。
她沒有回頭,手上還無比自然地繼續書寫老巴頓遺作的可疑點,但心裡泛起了波瀾。
花園入口處的女人聲音,陌生而熟悉。
出現了,原身的繼母。而被稱為“喬納斯”的男人,就是原身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