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31
萬聖夜前夕,巴黎驚現「人肉餡餅」。
這起聳人聽聞的血案,隨著各大早報的報道迅速傳了開來。“理發師陶德”、“餡餅店主洛維特夫人”成了新一代惡魔的代名詞,比今年初春倫敦出現的彈簧腿傑克更令人膽戰心驚。
彈簧腿傑克更似都市傳聞,聽說的人多,見過的人少。
理發店與餡餅店卻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大多數人都去過這類店鋪。
即便沒有光顧陶德與洛維特夫人家,但這種血案令人杯弓蛇影,懷疑城市其他角落還有「人肉披薩」、「人肉湯」、「人肉通心粉」等等潛伏的分屍殺人犯。
一時間,風聲鶴唳。
尤其是傳出消息,兩位凶犯原計劃製作萬聖節特彆款人肉餡餅,這讓很多預定舉辦的大型萬聖夜活動都被蒙上一層陰影,每吃一口就懷疑自己吞了人肉。
另外,巴黎動物園的猛獸遭受無妄之災。
有人提出那些吃過人肉的猛獸,是不是會變得容易攻擊人類?因為它們記住了人肉的味道,認為這是一種可以食用的食物了。
如此一來,為避免將來發生飼養員與研究員遭遇園內猛獸捕殺的慘劇,是否率先處死那批吃過人肉的動物?
讚同者與反對者爭執不休。
理由無外乎幾條,比如從人類的安全考慮應該有備無患,比如從動物的角度看它們是被動被喂食人肉而非常無辜。
陶德與洛維特夫人的店鋪開了兩年多。
兩人被捕後,拒不配合交代案情。儘管如此,他們的死罪是板上釘釘。
人證物證俱在,勞拉與米歇爾作為血案幸存者,以及地下室的五十四顆人頭與尚未處理好的揚克夫人及侍女頭顱,這些足以證明其殺人分屍事實。
新聞報道此案是為搜集被害的五十四人身份信息。
親朋好友請回憶,身邊的失蹤者是否曾經提及這兩家店鋪,可能就是受害人。
另外,根據米歇爾的回憶,陶德親口提及他的“客戶對象”多是有錢人。這意味著曾經被謀殺分屍的目標對象,多似揚克夫人這種有一定資產的人群。
陶德與洛維特夫人為了避免被查出真相,或是多選擇單獨來巴黎旅行的有錢遊客,而不是常住巴黎的上流階層。
由於在兩家店鋪內沒有發現被害者的隨身私人物品。警方隻能著手調查黑市銷贓渠道,以而推斷哪些可能是理發師陶德的銷贓物品。
此次特大血案的受害者當然不隻已知被殺的五十六人,更有一大群買過洛維特夫人肉餡餅的食客。
誰也說不清楚有沒有吃過人肉餅。
依照兩年內殺害56人的速度,平均每個月有2.33個被害人。
餡餅店內搜出了正慢火小燉的人骨湯。這意味著哪怕客人沒吃過人肉,也可能不知不覺喝了人肉湯。這讓買過洛維特夫人店鋪食物的顧客,全部產生了極其嚴重的心理陰影。
……據悉,近日巴黎各大集市的蔬果零售價上漲,或會形成一股素食風潮。警視廳向蘭茨先生與基督山伯爵表示特彆感謝,兩位的全力調查讓本次特大凶殺案得以順利告破。
最後,筆者有一個小疑問。距離1839年結束還有兩個月,在正式邁入十九世紀四十年代之前,還會有更匪夷所思或令人發指的案件被爆出嗎?請讓我們向上帝祈禱,但願世界多一些和平。
費爾南放下《巴黎新聞速遞》,猛灌了一口咖啡,壓下強烈的惡心反胃感。
隻要想起曾經與陶德、洛維特夫人同桌而食,他就整個人都不舒服——自己差點就成了砧板上的人肉。
幸好自己的直覺準確。第一時間察覺城堡喪宴的氣氛極度不詳,與出席宴會的其餘人都不再往來,這次是逃過一劫。
慶幸歸慶幸,後怕是後怕。
理發師陶德那類潛伏在人群中的凶殘殺手,指不定在某個日常場景裡會再次出現,從背後捅他一刀。
費爾南越想越不舒服,抬頭看到妻子梅塞苔絲路過起居室門前。
房門敞開著,梅塞苔絲卻對屋內的男人視而不見,仿佛把沙發上的丈夫當做了空氣。
“今天的報紙,你看了嗎?”
費爾南叫住了對方,“巴黎可不太平,我們才搬來不久,對此情況不夠了解。你有什麼想吃的,招專業廚師回來做,不要在外的店鋪隨便買。”
梅塞苔絲聽到問話,還是停下了腳步轉身朝門內看去,毫不意外看到丈夫的臉色很差。“我看過報紙了。謝謝提醒,我會安排好廚師的。”
然後呢?
費爾南等待著下文。
十幾天前他去了味道審核會舉辦的城堡喪宴。
回家後將大致情況都告知了妻子,讓她也避著些性情古怪的人。
如今,人肉餡餅店的案件曝光。梅塞苔絲既然看了報道,難道不該說幾句關心丈夫的話嗎?
梅塞苔絲卻沒什麼好說的,她隻能扯出一個僵硬的笑容。
“您一直都很幸運,逢凶化吉,財源滾滾。完全不必擔憂落入連環殺手的陷阱。”
如果是真的幸運值高,這話聽起來沒有太大的問題。
費爾南卻非常心虛,隻有他知道自己所謂的好運是怎麼來的。
從十四年前寄出誣告信的那一天起,他的雙手就不乾淨了。
為了拆散梅塞苔絲的上一段婚約,將愛德蒙送入死牢,他就能成為深情陪伴者乘虛而入。
有一就有二,為了娶妻不擇手段,為了財富與地位也一樣。
參軍後支援亞尼納,卻出賣了信任他的頂頭上司阿裡·鐵貝林。
先血洗總督府,如今發家致富的錢財都是滅門案中搶來的,更憑著與土耳其軍隊暗通曲款交換情報而立了所謂軍功。
此刻,聽到妻子說他幸運到不必擔憂遭遇連環殺手,反而感覺這像極了其惡毒的詛咒。似乎在說「看你還能幸運多久!必有來自地獄深處的惡鬼找你報仇雪恨。」
費爾南知道自己疑心生暗鬼,但無法控製住惱羞成怒。
“梅塞苔絲,你是什麼意思?!我差點就被兩個連環殺手給坑害了,而你在聽說這則消息後,對你的丈夫安危不聞不問,你有儘到妻子的責任嗎!”
其實,這樣的相敬如“冰”,早就不是一天兩天。九年以來,兩人之間的氣氛越來越僵硬。
十二年半之前,梅塞苔絲安葬老唐泰斯。隔著茫茫大海,她認為再也沒可能等回被打入死牢的未婚夫。
伊夫堡監獄有進無出,那裡不允許探視,孤苦無依的她沒有任何手段去打聽清楚愛德蒙的情況。
最終心死如灰,隨著表哥費爾南離開了馬賽那個傷心地。
後來,她與費爾南在巴黎結婚。
婚後一年半,在兩人的兒子阿貝爾出生後,費爾南決定參軍,希望能憑著軍功改變生活階層。
梅塞苔絲並不支持丈夫的參軍想法。
戰火無情,誰能保證不會傷殘死亡,不如就平平淡淡地在巴黎找一份文職工作。
顯然,費爾南沒有聽取妻子的意見,前往了巴爾乾半島。
參軍兩年多以後,他春風得意地傳回一個大好消息。
說救了莫爾塞夫家族的老者一命,被對方收為養子。對方將全部遺產都贈送給他,希望他能改名換姓。
這種天降橫財的幸運,聽起來是做了好事的福報。
梅塞苔絲收到了消息後,更關注的是另一條。
丈夫在信中說,古老的莫爾塞夫家族注重出身。即便是旁係家族繼承人的妻子,最好也是名門之後。希望梅塞苔絲對外隱瞞真實來曆,偽裝成西班牙貴族的後裔。
有必要這樣做嗎?
花錢購買爵位沒什麼見不得人,可是完全拋棄過去的生活痕跡,假裝生而高貴,騙得了彆人卻騙不了自己。
費爾南自辯這樣的做法是為了兒子考慮,讓阿爾貝有一個優渥高貴的出生,更利於他的未來發展。
需知法國權貴向來看不起暴發戶,這種思潮經曆了資產階級大/革/命卻仍有殘留。
九年前,梅塞苔絲妥協了,卻也不可避免因為這件事與丈夫產生了思想上的裂痕。
哪怕成為了莫爾塞夫伯爵夫人,她也無法心安理得地生活,越是生活富貴越是覺得自己活在了親手編造的謊言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