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梅塞苔絲麵對費爾南的責問,內心糾結萬分隻回以苦笑。
“我相信您會運氣好,這樣還不好嗎?曾經我勸說您不要參軍,您說不懼怕戰死。因此,我想您麵對連環殺手,也不會害怕恐懼。”
狡辯!
費爾南就要爭執,心底始終壓著一個無法問出口的猜疑——妻子是不是從沒愛過他,還想著被投入死牢且可能已經死了的愛德蒙?
下一秒,兩人卻聽到另一道腳步聲“踏踏踏”響起。
“父親、母親,我回來了!「愛麗絲」太棒了,我騎著它跑了一個小時,跑出了騎馬以來的最快速度。父親,您送的這份生日禮物太棒了。母親,您送的馬具也舒適極了。”
十一歲的阿貝爾興奮地快步走來。
從騎馬場回家,第一時間就是與父母分享試騎新馬的美好感覺。
起居室內,費爾南與梅塞苔絲瞬間變臉。僵持氣氛秒變相濡以沫,仿佛兩人之間從未有任何間隙與猜忌。
兩人在兒子阿貝爾麵前是一對模範夫妻,父親嚴肅又正直,母親溫柔又和善,感情甚篤。
霎時間,在這個金碧輝煌的伯爵府邸,一家三口其樂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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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莫爾塞夫伯爵府一個小時路程之遠,是生活環境較為雜亂的出租屋。
珀爾與愛德蒙帶上了新鮮果蔬,前去探望死裡逃生的勞拉與米歇爾。
這兩位「人肉餡餅案」的幸存者,被綁架期間除了斷水斷糧引發的饑餓虛弱,沒有其他外傷。在醫院留觀了兩天,確保沒有大礙,今天就出院回家了。
“抱歉,家裡有點亂。”
勞拉沒想到兩位救命恩人會立刻登門探病。“上帝仁慈,讓我在兩位的幫助下死裡逃生。真是給兩位添麻煩了,應該是我登門道謝才對。”
海黛前天清晨收到消息就趕去了醫院照顧母親。這會動作麻利地幫襯母親一起收拾了桌椅,又要去準備茶具給兩位貴客倒茶。
“不必客氣。”
珀爾表明來意,“剛剛在樓下探望了米歇爾先生,看來你們都從驚嚇中穩步恢複著。那就允許我直說,此次不請自來為了一起舊案。勞拉女士,您有沒有想過要如何處理與費爾南的舊仇?”
「費爾南」這個名字一出現,讓屋內三人的情緒都為之一變。
勞拉與海黛不由直接愣在了當場,沒想到不曾說出的舊仇被點破了。
愛德蒙雖早有準備,還是微不可查地僵直了背脊。表麵上忍耐克製得再深,卻無法否認心緒波動。
那個卑劣小人徹底改變了他們的命運,讓他們一夜之間被打入地獄。
恨太深,怨太重,從身體到靈魂飽受煉獄折磨。這份仇不可能輕易放下,而必須親看到費爾南備受折磨,生不如死。
下一刻,愛德蒙隻覺左手一暖。
就見珀爾麵不改色地偷偷伸手,在桌麵下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似一陣冬日陽光,溫暖通過指尖沁入心尖。
愛德蒙瞬間平複心情。今天主要由他來商談具體複仇事宜,不會被怨憤的情緒影響既定計劃,這就對勞拉說了起來。
“勞拉女士,根據您的孩子向蘭茨先生求助時透露出的舊事,你們一家與莫爾塞夫有仇。回溯過往,九年前莫爾塞夫發跡,而總督阿裡·鐵貝林在節節勝利突遭慘敗。
總督府被奧斯曼軍隊衝破後,鐵貝林的兒子都被殘殺,隻有他的女眷活了下來。從時間線上,不難判斷你們的真實身份,是來自巴爾乾半島亞尼納的凡瑟麗姬與海黛公主。
導致你們家破人亡的罪魁禍首,正是化名為莫爾塞夫的費爾南。
後來,您與女兒被販賣到意大利亞曆山德羅子爵府。兩年前子爵暴斃,兩位逃到了巴黎,改頭換麵換了新身份生活。我說得對嗎?”
愛德蒙的話音落下,看著對麵母女兩人的臉色變化,能確定推測都正確了。
“看來,我說得全對。現在,我有一個小問題。兩位是否願意出庭指認費爾南聯手奧斯曼帝國背刺恩主、滅門總督府、出賣軍情、偽造身份等等罪行?”
“當然!我們當然要為父親報仇!”
海黛也顧不上被道破真實身份,被戳破了女扮男裝的偽裝,立刻就答應了下來。
她緊緊握住母親的手,心中更覺一陣心酸。
凡瑟麗姬的雙手本來光滑如玉,而今勞拉的雙手卻難免粗糙,這都是生活磋磨後的痕跡。
這次又遭遇了“人肉餡餅案”的一劫,如果勞拉還是總督夫人,怎麼能可能遭受這樣的死亡危機。
勞拉卻沒有立刻應承,深深看了基督山伯爵一眼,又看向了蘭茨先生。
前天在血腥地窖,瀕死之際仿佛見到來自深淵的吸血鬼與墮天使,現在看來也不全部是幻視。
為什麼這兩位先生會助力她們母女複仇?
一方麵是出於維護正義,但另一方麵吸血鬼伯爵身上飄出一股揮之不去的黑暗氣息,他很可能與費爾南有舊怨。
勞拉沒有追根究底,她已經學會難得糊塗。
“好,我願意出庭作證。但我懇請兩位在案情判決前能對外保密我與海黛的身份,我不希望節外生枝。”
愛德蒙聽得懂,“您放心,我們沒有對米歇爾先生提過,這是三位的私人家務事。”
勞拉確實不希望米歇爾知道太多。不是不信任一起死裡逃生的男人,而是不想去賭人性。知道她是逃奴,與知道她的真實身份且是被莫爾塞夫伯爵謀害至此,這是兩回事。
“謝謝兩位的保密。”
勞拉很配合,“接下來,要我具體怎麼辦?”
愛德蒙已經有了詳細計劃,“首先,我會去意大利找到亞曆山德羅子爵的財產繼承人,正式消除兩位的奴隸契約,以而讓你們能無所顧慮地出庭。
接下來,最好能出示一些身份或文件證明。比如證明兩位確實是阿裡·鐵貝林的家屬,以及費爾南曾經效命於他的文書,甚至勾結奧斯曼軍隊的書麵證據。能提供的細節越多,越能一氣嗬成錘死費爾南的罪行。”
勞拉點頭,“九年了,我無時無刻不為這一天做準備。我想,我搜集了不少材料。”
接下來,就需要準備的書麵證據等具體細節進行了商討。
勞拉將能回憶起來的事都說了。像是費爾南進入總督府效力都做了哪些工作,接觸過哪些人,誰與他可能沆瀣一氣等等。
整整商談了兩小時,愛德蒙密密麻麻記錄了一堆。
他表示最遲明年年初,必會將一切準備工作落實妥當。屆時將費爾南告上法庭,而在此之前請勞拉母女務必保重。
珀爾則是伸出了援手,如果勞拉認為需要換一個更安全的居住環境,之前收留海黛的那間空房子,隨時可以借給母女倆居住。
勞拉謝絕了這一幫助,大隱隱於市,不必突然變化住址,免得引人懷疑。不過,她保證遇上問題,不會遮掩困難,必會及時聯係蘭茨先生。
珀爾與愛德蒙沒有多留,談完複仇協作計劃,兩人就告辭了。
也不適合向勞拉母女倆說萬聖夜快樂之類的節日問候,差點被做成萬聖節特供餡餅的受害人,恐怕很難在今年找到萬聖節的節日樂趣。
臨走前,愛德蒙多看了一眼海黛,十三歲的女孩根本看不出來是女扮男裝。
要不是查明鐵貝林唯一活著的孩子是女兒,也得到了海黛本人的承認,她真的就像是一個如假包換的男孩。其實不奇怪,在生死存亡的壓力逼迫之下,孩子也能學會極致的偽裝。
這有什麼問題嗎?
當然有問題。愛德蒙發現自己的判斷力受到了挑戰,他在這方麵的觀察力不夠敏銳。
同時,由此及彼,懷疑起來。
有沒有一種可能性,就是一種微乎其微的可能性,他不是愛上了一個男人,蘭茨先生其實也是女扮男裝?
如此想著,愛德蒙從勞拉家出來後,時不時就偷瞄珀爾幾眼。
珀爾又不傻,當然感覺到了落在身上的探索眼神,更是猜到了基督山伯爵開啟了聯想推理模式。她神情自若地走著,仿佛被懷疑女扮男裝的人根本不是自己。
一分鐘、兩分鐘……,直到十五分鐘過去了,身邊的大聰明兔子還在偷瞄。再看,再看就把他給——
下一刻,愛德蒙隻覺腰間猛地一痛,是被珀爾出手如電地狠狠掐了一把。“蘭茨先生,大庭廣眾之下,您在做什麼?”
珀爾眨了眨眼,隨手一指街頭的南瓜燈。
“今天是萬聖夜,依照慣例,不給糖就搗蛋。您沒給我糖,我搗蛋是很正常的事。或者說,您現在能拿出一顆糖來,那我隨您掐回來,您想掐哪裡都行。您能拿出一顆糖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