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要給自己辯解一句,他並沒有無原則地背叛理智。意誌堅定地不讓外人觸碰他的頭,但蘭茨先生壓根不是外人。
珀爾見人迅速答應,一點反抗都沒做就直接投降,暗暗誇獎真是一隻狡猾的大兔子。
為什麼愛德蒙不再嘴硬幾句,她才能名正言順地捉弄人。突然躺平,她就很難下手了。
可話已出口,今天的剃須服務隻能如期進行。
兩人坐馬車先去珀爾家拿齊整套裝備,再到了隔壁街的基督山伯爵府。
一進門,宛如走入陰森樹林。
骷髏、蜘蛛、毒蛇、狼人等等裝飾物,以假亂真地分布在紅豆衫盆栽叢中。
湊近一看就叫人笑了起來,南瓜燈的溫暖燭光照亮了恐怖元素的真相。
骷髏缺胳膊斷腿,正在放聲大哭;蜘蛛眨巴著大眼睛,一幅要打瞌睡的模樣。
毒蛇們或是打群架,或是被擺成了愛心形狀;狼人則是在撥弄頭頂所剩無多的幾根毛,企圖遮掩禿頂的殘酷事實。
這個萬聖節的黑暗森林很是詼諧有趣。
珀爾走向狼人玩偶,特意它把頭頂的稀疏頭發分成了三綹,凹出了一個樸實無華的三毛造型。
愛德蒙瞧了一眼,下意識摸了摸了自己的頭發。
不會吧?蘭茨先生的審美品味一直偏向高雅,今天該不是被理發師殺人分屍案刺激到了,想要走搞怪路線了?
眼看還有十分鐘就走到盥洗室,他開始擔憂起自己的頭發了。
今天是沒說要理發,但珀爾會不會手抖了抖,給他做一個地中海禿頂造型?或是讓他成為無眉星人?
心有惴惴上了樓,更換了居家服,深吸一口氣,步伐堅定走進盥洗室。
隻見傭人已經送來了幾瓶熱水。
珀爾靜候在室內,洗乾淨了雙手。唰一下打開了隨身工具包,就看到裡麵藏著幾把鋥光瓦亮的剃刀。
“請坐。”
珀爾笑得溫柔,拿起了一塊大毛巾準備給落座的挨刀伯爵圍上,避免被水濺濕。
愛德蒙瞧著那塊白色的長絨毛巾,其大小與顏色不禁讓人想起了裹屍布。
哦不!不是裹屍布。
誰的裹屍布會繡上長腿長腳的北極兔,而它正在被淡金色耳廓狐剃毛。
當坐下細看,發現了大毛巾上的刺繡圖案。
細節逼真,毫發畢現,近乎百分百還原了兩人此前的魔法動物造型。
瞬間,愛德蒙從仿佛將被入殮的後背發涼,大跨步橫跳到蘭茨先生心裡有他的心緒蕩漾。
一塊毛巾也能如此精心準備。即便刺繡是找人加工,但圖案必是珀爾親手畫的。如果這都不算愛,他就敢頂著地中海禿頂發型在巴黎裸奔一圈。
這般賭咒,不敢訴之於口。
愛德蒙絕非對自己的感覺沒信心,而是對珀爾的惡趣味沒信心。萬一呢?狐狸又間歇性使壞怎麼辦?
他絕口不提內心歡喜,而是一臉平靜地躺靠在椅子上。仰頭閉眼,似乎古井無波地說:“有勞了,開始吧。”
珀爾暗暗搓了搓手,雙眼放光鎖定座椅上的人。
彆看她一幅泰然自若的模樣,悄悄說個小秘密——她兩輩子加起來第一次幫人剃須。
以前聽過一個詞:差生文具多。
再看眼前的剃須工具,從剃刀、剃須膏、大大小小的毛巾,全都是她精心準備的。
儘管虛空練習過很多次,但實際操作的效果尚且未知。
心裡沒底,表麵還是要駕輕就熟。
珀爾按部就班,先把毛巾浸在溫水中,擰到半乾半濕,為愛德蒙先洗了一把臉。
又取了一些溫水輕拍在他的胡須上,使得毛孔張開方便剃須。接著雙手為其抹上剃須膏,打出一層白色泡沫。
愛德蒙閉著眼睛,當封閉了視覺,就放大了其他感覺,感到兩隻手輕柔地撫摸過他的臉頰與下巴。
可能是因為隔著剃須膏泡沫,蘭茨先生指腹的溫度稍稍失真,竟然能燙到他的心尖上。
可惜,溫暖的手指沒有停留太久,換上了冰涼的刀片,慢慢刮了起來。
先順著毛孔,從左側到右側,從上方到下方。又是逆著毛孔刮了一遍。最後,再順毛刮一遍,以免漏網之毛。
整整十分鐘,盥洗室內靜悄悄的。
隻剩微不可聞的剃須聲,還有兩人的心跳聲。如果仔細去聽,是比平時快了幾分。
愛德蒙最初忐忑的小問題並沒有發生。
珀爾居然認認真真地在幫他刮胡子,並沒有借著持刀的機會戲弄他。是他狹隘了,蘭茨先生就是單純想回報他,也不是分分鐘會變身老奸巨猾的壞狐狸。
動作溫柔的剃須服務在安靜中進行到了尾聲。
珀爾用半濕毛巾幫著愛德蒙擦乾淨了臉。
在撤走防水圍布讓人起身之前,竟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勢,兩手沾了墨水。以指為筆在他臉頰各添三道胡子。末了,還在他的鼻頭輕輕一點,留下一抹黑。
珀爾鼓起了掌,“好了,完工!兔子胡子添加完畢。”
愛德蒙來不及阻止珀爾作亂的手,隻能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換上滑稽新造型。說好的超級溫柔的剃須師呢?就不能多留幾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