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蘭醒來沒多會兒,正在梳妝台前整理衣著,鳶兒便來敲了門。
佟媽走過去應門,鳶兒便走了進來,臉上笑盈盈的,手上還拿了一些瓶瓶罐罐的東西,遞向了佟媽。
佟媽知道是什麼,但一時也不接,還問了句:“這是?”
“是三太太囑咐我送來的,都是一些護膚的東西,早晚洗了臉,在臉上、手上塗一些,對皮膚好的。”
“哦喲,這麼多啊!”佟媽臉上登時笑開了花,一股腦接過了東西,抱在懷裡,送到了宗蘭的梳妝台上,“二少奶奶您看,太太還惦記著二少奶奶呢,送來這麼些好東西!”
“那謝謝太太了。”
鳶兒笑了笑:“不謝。二少奶奶剛來,一切都還不適應,太太關照一些也是應該的。隻是二少奶奶也知道,最近二少爺的事,鬨得家裡上上下下都不安寧,太太一時顧不上也是有的。如果二少奶奶吃的、穿的、手邊兒上用的,有什麼缺的,跟我說就是了。我自己做得了主的,我就自己送來,我自己做不了主的,我就回了太太再送來,斷不能委屈了二少奶奶的。”
佟媽喜笑顏開道:“知道了!”
鳶兒又說了一句:“今兒老爺不回來,一會兒廚房會送飯菜來,二少奶奶若有什麼想吃的,再吩咐廚房做就是了。”又忽然想起一茬,“哦對了,太太看二少奶奶手背上有些皴裂了,這些東西也都管的,每天早中晚擦一些,過兩天也就好了。”
佟媽回:“知道了,我會叮囑二少奶奶的。”
“沒什麼要緊事,我就先回去了。”
佟媽便將鳶兒好生送了回去。
宗蘭則通過鏡子,打量了鳶兒離去的背影一眼。
對於鳶兒姑娘,宗蘭一直還覺得蠻可惜。
相貌生得這樣好,脾氣性情也好,又會說話,又會來事。
放在二十一世紀,又有一堆詞適合形容她,什麼智商情商高、情緒控製能力強、有上進心,等等等等。
據說十二歲便來白家做事,今年也才十九歲,在白家待了這麼多年,倒沒染上一點死氣沉沉的作風。
放在一百年後,但凡生在一個正常家庭。
原生家庭再平凡,姑娘自己上學讀書,如果用功,以鳶兒的能力,大概也能保持一個中上遊的成績。
高三奮進一些,拚一個985或C9名校,也不是沒有可能。
本科畢業,進一個好單位工作。
以鳶兒的行事作風,不說突出,至少也能混一個穩步上升。
也是討上司喜歡的性格,如果是事業單位,分分鐘就會被上司介紹對象,八成也能嫁一個不錯的人家,遊刃有餘地過上一份體麵的、甚至是讓人羨慕的生活。
對於結婚、生子、婆媳關係,這些曾令宗蘭光想想便覺得頭疼的事,總覺得鳶兒也都可以處理得好。
隻可惜生錯了年代。
家境不好,打小便進了白家做事,隻能做一份下人的活兒。
但畢竟自己有本事,在一樣不如意的大環境裡,過得也跟其他人不大一樣,至少是很得老爺太太賞識的。
太太在身外之物上,也一向懶得計較。
得了什麼新鮮的小物件兒,便隨手賞了鳶兒,逢年過節,給多做兩身衣裳,心情好了,也會賞一些錢。
於是鳶兒吃穿用度,也與其他婆子、丫鬟大不相同。
鳶兒自己手頭寬裕,碰上其他丫鬟家裡有事,她能幫也會幫襯一些。
多好的姑娘!
記得宗蘭穿越第一天,是鳶兒跟著自己的。
聽聞一直伺候二少爺的兩個下人,一個老了做不動了,回老家去了,一個年紀到了,家裡給許了好人家。
在新婚前,二少爺兩個貼身的傭人都走了。
太太怕兒子身邊沒有一個貼心的人,生活上諸多不便,又想留意一下兒子兒媳的生活,這才忍痛割愛,將鳶兒送了過來。
隻是後來兒子跑了,也指不定什麼時候回來,自己又實在離不了鳶兒,便又把鳶兒要了去,隨手派了佟媽過來。
佟媽也是跟了三太太大半輩子的老人了。
三太太剛嫁進白家便跟了三太太,當時還是一個年輕小姑娘,如今已經嫁了人,依然在白家做事。
隻是身子沒有年輕時靈巧,也沒有年輕時耳聰目明,動作略顯笨拙。
且年紀大了,嘴巴越來越碎,三太太屋裡什麼雞毛蒜皮的事,都喜歡跟人說道,才遭了三太太嫌棄。
好在宗蘭跟佟媽倒很合得來,是一個能說得上話、且一心一意為宗蘭打算的人,令宗蘭感到一絲欣慰。
…
沒一會兒,廚房送了飯來。
宗蘭吃了飯,洗漱完,便早早地上了炕。
也不知是白天睡多了,還是她腦子裡又在搗鼓一些亂七八糟的糟心事,這一個夜晚,她又一次失眠了。
想起怡婷的“寡婦”言論,又想起鳶兒的命運……
她在想,自己下一步又該怎麼走?
穿越過來的第一天起,她夜夜失眠,都是在搗鼓這件事。
她想過,或許可以出去獨立?
但這年代,在北京、上海、香港這些個大城市,有文憑的女人或許可以出去工作,隻是這春江市……
雖是個省會城市,但通過這幾日的眼見耳聞,宗蘭體察得到,在這裡,女人的地位是不高的。
街上還能看見裹了小腳的女人,男人打老婆,似乎也不稀奇。
再者說,她在現代雖是個博士,但在這裡,繁體字也不大認得,更寫不得,雖不是不能克服,但這一條路肯定不是一條好走的路,走不走得通,還要另說。
靠娘家?
隻是聽說了娘家的境況,她隻得作罷,彆說娘家靠不得,娘家還有兩個小崽兒要靠她的夫家才能生活。
每一個晚上,宗蘭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