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墨站在舞廳門口,一直看著司機把車子開走,目送了一會兒準備進去,便見車子又在不遠處停下,也不知是否有事。過了會兒,見車子繼續行駛,子墨這才回到舞廳,而一走進去,便見他們那一桌上竟多了一個人。
一襲白裙,大紅嘴唇。
很熟悉的形象,隻是又夾雜幾分陌生。
熟悉的是裝扮、是體態、是氣質,而陌生的是神情。
看著很空洞、很疲倦。
她的外表依舊明豔照人,隻是不知道為什麼,隻覺得她的靈魂已經枯萎,像一朵被剪斷了根莖的紅玫瑰。
又是一個“沒有根”的人。
沒有根的人,總是很容易枯萎和衰老。
顧小七坐在他正對麵,舞廳內光線昏暗,不過仍可以看見,她腦袋微微歪著,看著他一步步地走過來。
子墨兩手插進西裝口袋,晃晃悠悠走了過去。
顧小七對他擺擺手道:“哈嘍。”
子墨手插在口袋裡,沒拿出來,回了聲“嗨”走過去。一張茶桌,三麵沙發,顧小七坐單人沙發,鑾禧夫婦坐在長沙發正中間,大姐不見人影,畢竟哈爾濱是大姐主場,走到哪兒都是朋友,想來是交際去了。顧小七對麵的單人沙發空著,子墨頓了頓,還是在鑾禧旁邊坐下來。鑾禧擋住了他的餘光,看不太見顧小七。
鑾禧道:“剛剛撞見,就一起坐了。”
子墨:“嗯。”
明知道兩個人之前的事兒,坐一起,這不是搞事兒嘛。
鑾禧看了看子墨,又看了看小七。子墨上身一傾,拿過茶幾上一隻紅酒杯,給自己倒了一杯,抿了一口,把酒杯放下,便兩手抱臂,後背倚在了沙發靠背上。顧小七臉上一直掛著皮笑肉不笑的笑,看著子墨,見子墨又倒回鑾禧身後,便輕輕笑了下,也抿了一口杯中酒。
鑾禧碰了碰子墨胳膊:“彆這麼尷尬啊,都是朋友。”
子墨隻是說:“有點累。”
鑾禧問:“怎麼著就累了,你不是號稱春江舞王,都到這兒了,你不露一手?”說著,搡搡他,“活動活動筋骨,等咱們舞廳開業了,還指著你出賣一下色相拉拉女客呢。”
子墨:“……”瞥他一眼,頓了頓,“我不行,腰疼,抻著了。”
“怎麼弄的?”
子墨話語有些曖昧:“宗蘭唄。”
昨晚他渾身酸疼,尤其腰背不舒服,讓宗蘭給他按按。隻是宗蘭力氣小,按了一會兒胳膊便脫力了,按不動,他便讓宗蘭把兜兜抱來,放他背上。隻是兜兜一個又太輕了,起不到按摩效果,便又把袋袋也放他背上。兩坨肉壓在他身上,除了沉了一點兒、又在他深色睡衣上蹭出一道鼻涕印兒,便沒什麼效果。
最後,隻能讓宗蘭上來踩。
宗蘭不輕不重的,兩手撐在了床頭,自己控製著力氣,沒有全部重量壓下來,踩背踩的蠻舒服的,隻是踩到了腰處……腰比背脆弱,宗蘭兩腳踩下來,子墨隻記得當時仿佛踩得筋骨都有些錯位,好在宗蘭立刻踩回了背部。
但還是抻著了。
男生們在一起呢,說話總免不了帶點顏色。
鑾禧理所當然地想歪了。
舞廳內放著歡快的樂曲,略顯嘈雜,說什麼也不怕被第三個人聽見,鑾禧便在子墨耳邊道:“害,你倆昨晚夠激烈的啊,我跟我媳婦兒在隔壁都聽到了,怎麼就能激烈成那樣。”兩個人都鬼叫鬼叫的,頓了頓,又問了句,“你不是說宗蘭不愛給你睡,總叫你自己解決嗎?我看你倆挺好的啊。”
他習慣性“報憂不報喜”,總跟鑾禧說宗蘭對自己多麼多麼不好,多麼多麼刻薄,這是他奇妙的秀恩愛方式,對鑾禧道:“那叫前.戲懂嗎?宗蘭越這樣我越上頭。”頓了頓,又說,“我發現我現在挺賤的。”
不是宗蘭,他還發現不了自己還有這一麵,畢竟在北京,他這白二少爺從來都是受女生追捧的,他又長得討喜,從小到大,什麼老師、鄰居阿姨、胡同口老奶奶,全都喜歡他,也就大姐和宗蘭時而對他刻薄。
他說:“我發現我現在啊,就特喜歡她對我愛答不理那個勁兒。”
鑾禧笑了笑:“是挺賤的。”
旁邊,鑾禧媳婦好容易跟鑾禧出來玩一趟,一直扒著鑾禧胳膊,叫鑾禧陪她跳舞,鑾禧不回應。鑾禧媳婦嬌蠻,又扒著他搡了好一會兒,鑾禧才點頭同意,對子墨和顧小七道了句:“你們聊,你們聊,彆太尷尬,我們跳舞去了。”說著,帶媳婦離開。
這下,便隻剩子墨與顧小七兩人。
子墨身子前傾,兩隻胳膊肘搭在膝蓋上,看著前方舞池,顧小七則一直打量著他,終於開口:“你過得好嗎?”
子墨坐直了些:“挺好的。”又禮貌性回問一句,“你呢?”
顧小七撇撇嘴,嘴角邊透出一絲苦澀,不說話。
似乎過得不好。
錦衣華服、美豔皮囊之下的她,看著就快要枯萎了。
沉默良久,顧小七又問了一句:“你妻子……對你好嗎?聽說,她給你生了一個兒子一個女兒?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