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啼之火?
於言落月來說,??這一個完全嶄新的名詞。
她這輩子雖然胎穿……咳,蛋穿,畢竟年齡還小,??活範圍有限,??知識積累也有限。
因此,當沈淨玄用理所當然的口吻說出“烏啼之火”時,??言落月的印象裡一片空白。
至於小巫,??他離群索居,??否脫離本世界文盲範圍都未可知。
要他了解“烏啼之火”這種進階課程,??著實有點難為人了。
沈淨玄左看看言落月,??右看看小巫。
從兩個小呆瓜的反應上,她心領神了一些東西。
“你們沒聽過那種睡前故事嗎?據說世上有樣神寶,??連接著我們人、妖、魔界的機,並與天地壽。”
言落月剛聽了個開頭,??神情就變得有點微妙。
畢竟眾所周知,??像這種“世上有寶物,叫做xxx”的開場白,??可以稱之為祖傳開頭。
想想“寶蓮燈”、“七個葫蘆娃”、“天書神譚”吧。
哪個故事不“從前有一件寶貝,bb”引發的連鎖事件?
言落月一聽這個開場,??就知道後麵的故事裡,肯要圍繞這件法寶發一些破事兒。
沈淨玄猜不到言落月的腹誹,??她還在給兩個缺少童年的小朋友講故事。
“這樣神物,一樣叫做烏啼之火。足金烏就從這火焰的焰心中孵出來,烏啼之火也因而得名。”
“第二樣神物,??叫做落月之木。其以十萬載為春,十萬載為秋,天增歲月,??綿延不儘。”
“至於最後一樣寶物,眾說紛紜,沒有統一的說法。也正因為這樣,第樣寶物在傳言裡非常神秘,據說隻要得到它,就能實現你的一切心願。”
講到這裡,沈淨玄笑了笑。
她小的時候,就和無數個第一次聽見這故事的孩童一樣,堅信自己成為第樣神寶的主人。
現在回想起來,兒時稚思,真天真可愛。
言落月追問道:“然後呢?”
沈淨玄想了想:“千年前,魔族通道封,落月之木也一並封印在魔界裡。”
“至於烏啼之火——伏魔之戰打響之前,烏啼之火作火雨,從天空降下,就此無影蹤。至今為止,修真界也不知道當年烏啼之火崩散的原因,隻能猜測魔族暗地裡了手腳。”
言落月本來都跟小巫排排坐好,拿出分果果的精神,等著聽故事。
結果沈淨玄言兩句就結束了,反倒令她不適應。
“然後呢?”言落月啟發道,“淨玄,你不出落下了一些其他的內容?”
沈淨玄迷惑:“比如什麼?”
言落月暢所欲言:“比如‘山村少年忽然闖入神王殿,眾人斥其輕狂,卻發現他竟然左手掌握烏啼之火,右手開發落月之木,界震驚。神王瞬間下拜:恭迎吾主攜樣神寶歸來’……之類的情節?”
“……”
沈淨玄沉吟了一下,伸手摸了摸言落月的額頭。
“你不剛剛毒汁濺到了?”
不然的話,孩子怎麼突然說起了胡話?
小巫可以確認,言落月沒濺到毒汁。
在他心目中,言落月的邏輯也不可能有問題。
……那麼存在問題的,就隻有他自己了。
摸摸耳朵,小巫疑惑地想道:我從什麼時候開始,產間接性幻聽了?
沈淨玄拍拍言落月的腦袋瓜,斷然否認了她的猜想。
“根本沒有那回事!烏啼之火和落月之木都天神寶,隨開天辟地而,從沒聽過哪位大能有本領禦使。何況,修真界裡也沒有神王啊!”
看看小腦袋裡充滿奇思妙想的小妹妹,沈淨玄把她撥拉到一邊。
小尼姑上前一步,繞過迷幻術殘留的枯根焦葉,開始尋找起小巫口中所說的“出口”來。
至於言落月,剛剛打完**oss的她沒有著急尋找出口。
她按照遊戲裡的習慣,四下巡邏,看看附近有沒有掉落的裝備。
小巫不知道言落月低頭在找什麼,卻也亦步亦趨地陪著她找。
注意到那條一直在自己身邊留棧的影子,言落月直起腰來:“你手上的傷,還好嗎?”
小巫猛地就把手腕藏到身後:“已經不流血了。”
雖然皮肉仍然外翻綻裂著,那不問題。
他從幼年起,就一直因為各種原因受傷。
傷口和疼痛於小巫來說,像如影隨形的一胞兄弟,幾乎從未跟他分離。
言落月皺起眉來:“讓我看看。我這有藥膏,不疼的,抹上藥一兒就好了。”
這話不知道觸碰到了小巫的哪根神經,讓他像條緊繃繃僵起的彈力蛇一樣,猛然往後一跳!
——他怎麼可能把傷口拿給她看。
那樣流淌著劇毒的血液,即使接近她身前尺,也一種不容原諒的輕慢。
他之所以義無反顧地跳下魔陣,就害怕有魔物危及到她的命。
現在好不容易拔除了最棘手的敵人,總不能換他自己來做這個威脅?
言落月心念一轉,很快也想到了小巫不願讓自己接近的原因。
……也,畢竟第一次見麵時,小巫隻看了言落月一,就當場看掉了她一半的命值。
在這種前提條件之下,很難扭轉關於“這姑娘個脆皮”的既印象。
所以說,小巫她的命力不信任也正常的。
從儲物袋裡掏出幾盒甜滋滋美味膏,言落月依次拋給他。
“好吧,那我不看了,你得好好給自己上藥……等等,藥給你現在用的!你要喜歡,我多送你幾百盒也行啊。”
小巫一接過藥盒,第一反應就小心翼翼的包好,往懷裡揣,而且還得揣深點。
直看得言落月哭笑不得:這從哪兒學來的倉鼠習俗。
如果她沒記錯,蛇蛇應該倉鼠的天敵吧。
小巫有那包裹藥盒的認真態度,要拿來給自己包紮傷口,現在手腕上的口子都該開始愈合了。
言落月的催促著,小巫很珍惜地打開蓋子,在手腕上塗了一點點藥。
言落月一邊指導他“多抹點,不要錢,我送你幾千盒總行了吧?”,一邊跟小巫搭話。
“你看,我已經知道你誰了,你也早知道我誰。你的全名什麼,總可以告訴我了吧?”
一提到這個話題,小巫上藥的手一下子頓住。
他欲蓋彌彰地挽救道:“你、你想錯了,我、我不你想的那條蛇。”
話音剛落,巫滿霜就發覺自己話裡有個過明顯的破綻。
“……”
他一口氣喘到一半就滯住不了,既像想把前一刻蠢哭的自己永久抹去,像這一刻承受不住的自己永久格。
言落月:“……”
這,按道理,她不應該追問一句,“你怎麼知道我說的一條蛇”?
……還彆了吧。
哪怕隔著一層小木乃伊包裝,言落月也能看出,小巫已經羞憤欲死。
言落月感覺,她要調侃一句,小巫沒準為了自證,當場徒手刨個坑鑽進去,表演一出“你看我其實不蛇,條蚯蚓哦”的經典曲目。
咳嗽一聲,言落月轉移話題:“了,你叫什麼啊?“
“……”
繃帶下,剛剛湧起的血色,潮水般從小巫臉上褪去。
小巫半低下頭,嘴唇抿起,用一種自知個異類的口吻說道:“我沒有名字。”
“……”
回答完這個問題,小巫就彆開腦袋,刻意不去關注言落月的目光。
他唯獨不想從方裡看到驚訝、排斥,或許還有厭惡。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小巫很久之前就懂得,旁人的一顆排異之心,那多麼可怕的東西。
——那數度令他幾欲喪命的東西。
語言,這個世界通行的基本法則,他曾險些因語言不通而死。
文字,更為高級的交流技巧,他也因為不懂文字吃過許多苦頭。
至於姓名……這更所有人都默認的通行規則。
在他的傳承記憶裡,自己好像並沒有一個名字。
“巫”這個字,他於自己留有的最深刻印象,他願意把它當做姓氏。
言落月驚訝地發現,小巫的肩膀竟然緊緊繃著,略往前傾,仿佛已經做好心裡準備要承受攻擊似的。
看來,他真的很在乎自己沒有名字。
女孩兒的手掌慢悠悠地在白紗前揮了揮:“名字嘛,自己喜歡就可以用啊。”
“這東西可以親人起的愛稱,可以朋友送的彆號,也可以自己彆喜歡的幾個字……就算你叫達拉崩吧斑得貝迪卜多比魯翁,也最多人編進歌裡嘛!”
小巫心中剛剛升起的一點瑟縮,瞬間那個“達拉崩吧什麼什麼”的長名字衝了個一乾二淨。
他抬起來,迷茫道:“……啊?”
世上居然還有這種名字?這人從魔界來的吧?
言落月這發現,自己話題放飛了,連忙揉了揉鼻尖。
“咳,我的意思說,既然沒有名字,那取一個不就好了?”
話音剛落,哪怕隔著一層白紗,言落月也能感覺到,小巫的睛一下子亮了起來。
她敢打賭,如果小巫頭上有根天線似的呆毛,這兒一站得比閱兵都直。
小巫的上身朝言落月前傾,已經遮掩不住他呼之欲出的渴望。
男孩近乎虔誠地秉著呼吸,小心翼翼地提出那個要求——
“那,那我能請你給我起一個嗎?”
他飛快地補充道:“麻煩你的話,就不用了。我隻剛剛聽你說,名字也可以朋友間贈送的……我隻……我希望……”
他希望,他們可以朋友。
“你當然我的朋友,我們剛剛組團刷過怪呢!而且起名這事,一點也不麻煩呀。”言落月彎起睛笑了起來。
小巫睛一眨不眨地透過白紗看著她,覺得小姑娘的臉上明媚得像時亮起了十個月亮。
小女孩神采飛揚地支起下巴,食指有節奏地晃了晃:“我跟你說,我最起名字了!”
不遠處,沈淨玄聽到這番大言不慚的宣言,背影猛然一震。
她先看向地上“小明的蓄水池”,想起自己沒到手的“羞答答的含羞草靜悄悄的開合”。
最後,沈淨玄聯想起那個堪稱無敵的假名“口口口”,不向言落月投去兩道極度震驚的複雜目光。
從某個角度來說,言落月說得也沒錯。
起名這方麵,她真的反向超神了。
於小巫姓巫,言落月腦海裡瞬間冒出許多彆好的名字。
像什麼“巫妖王”、“巴東峽巫峽長”、“西門豹治鄴”(巫婆不沉河了嗎,這名字怎麼混進來的?)、“巫山**”……咳,最後這個不行。
到最後,鬼使神差地,一句古詩擠進了言落月的腦海。
這一瞬,她發揮出了今最高的起名水平。
言落月道:“有一句詩,叫做‘月落烏啼霜滿天’。”
“正好今天彆巧,既有‘落月’、見到了‘烏啼’,你還姓巫不姓烏……你覺得,‘巫滿霜’這個名字怎麼樣?”
“好。”小巫地點點頭,“我叫巫滿霜。”
“誒,不說貨比家,你好歹挑選一下啊。”
言落月失笑,感覺方真夠實心的,跟人打起交道來,怕不要吃虧。
“這隻起了一個名字,我可以準備一籮筐名字給你挑呢。”
“我喜歡這個名字。”巫滿霜堅地重複了一遍,“從今以後,我就叫巫滿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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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之後,沈淨玄撥開層層疊疊的枯蔓殘枝,找到了離開的出口。
而言落月收回小明的蓄水池後,則在附近的石洞裡,翻尋到了吳春輝這些年來留下的痕跡。
石洞裡擺設簡陋,僅有一張木床、一條木凳,一口木箱而已。
吳春輝的儲物袋掛在牆上。
主人已死,儲物袋自解除了綁關係。
言落月把袋子倒過來抖了抖,裡麵的物品瞬間嘩啦啦地堆起了一座小山。
儲物袋的大部分空間,都裝著搖幻樹的樹枝。
樹枝的其中一頭已經剝去,露出綠色的內芯。隻等著扡插入土,就能根發芽。
此可見,那片搖幻花林,果然吳春輝親手栽的。
剩下的一小部分,都些私人用品。
言落月在其中陸續發現了兩件換洗衣服、幾柄不怎麼值錢的法器、十來塊靈石、一塊已經長黴發硬風乾的大餅(?),以及還有……
還有一個畫軸,與一枚獸首戒指。
展開畫軸,隻見上麵的女人笑意如花,衣帶飄飄,仿佛隨時都要脫畫而出似的。
她小腹微微隆起,右手撫在腹上,眉之間自有一股溫柔而堅韌的母性。
看落款,這張畫的創作時間,已經五十年前。
那片搖幻樹林在十年內種下。
結合這個時間來看,吳春輝古樹收做魔倀,大概不超過十年。
也許五十年前,吳春輝還並未誤入此地。
或許他當真有一個兩情相悅的妻子,夫妻二人伉儷情深,馬上要迎來他們心愛的孩子。
在古樹營造的幻影裡,最終卻隻有一個肚皮高聳的夫人,而沒有一個天真可愛的孩子……說不好當年出了什麼意外吧。
無論如何,吳春輝已作為魔倀死去,他心心念念的夫人也唯獨留下一副畫卷,畫卷的落款時間停留在五十年前。
關於他的故事,他也無法敘說,隻能任後人猜想了。
言落月搖頭歎息一聲,轉而將目光投向那枚戒指。
為了防止記憶出錯,她還從自己儲物袋裡拿出另一枚戒指比了一下。
沒錯,兩枚一模一樣的獸首戒指。
區彆就在於,言落月的這枚的材質黑鐵,吳春輝這枚,則白銀的。
吳春輝竟然曾經做過銀光擂場的白銀擂主,這倒個意想不到的發現。
不過本世界的打擂娛樂業如此發達,銀光擂場個連鎖大擂場,在雲寧大澤附近活的修士,手裡有枚獸首戒指也很正常。
把這點暗暗記下,言落月打開了屋裡唯一的那口箱子。
沉重的箱子蓋剛一彈開,裡麵塞滿的東西就自發地冒了出來,甚至有一大堆落到地上,看得言落月把嘴巴張成了一個“o”形。
“小巫,你過來呀。”言落月站在自己步外的巫滿霜招了招手。
言落月神神秘秘地問道:“你拆過盲盒嗎?”
巫滿霜:?
箱子裡滿滿裝著的,全都儲物袋。
有的儲物袋還幾百年前流行的製式,上麵粘著沒有清理過的泥土,估計吳春輝後來從地裡刨出來的。
言落月和巫滿霜排排坐在地上,拆開各種各樣的儲物袋。
言落月感覺,她這一次,把未來十年裡的盲盒都拆完了。
如果能在袋子裡找到修士的個人信息,兩人就原封不地把東西裝回去,放到一邊,留待來日張貼告示,家人認領遺物。
如果袋子裡沒有修士身份相關的物品,他們就把東西都折騰出來看一看。
這一看不要緊,言落月實在大開界,學到很多。
比如在某個不知名色批的儲物袋裡,言落月從中翻到了紅肚兜、黃肚兜、紫肚兜、鴛鴦戲水肚兜……此外,還有許許多多的手帕、香囊、羅襪、繡花鞋。
為什麼言落月能確,這個修士前肯個色批,這些東西絕不他自己用的?
那當然因為,肚兜的型號都不一樣啊!
更彆提不少織物上麵都沾著脂粉酒漬。
儲物袋最底下還放著鹿茸、虎鞭、還有【嘩——直翻得言落月全程地鐵人看手機。
幸好這個修士還有點**保密意識,沒在儲物袋裡存放任何和身份掛鉤的東西。
看來他也知道,萬一哪天儲物袋丟失,將一場大型的性死亡行為。
還有的修士比較狂野。
大概少年人初出茅廬,儲物袋裡一貧如洗,倒寫了不少的中二日記。
日記主人給自己起名為“雷徹電閃天塌地陷宇宙八荒唯一真君”,稱呼喜歡的姑娘為“冰蝶玉夢璃若千玫玄女”。
這位“真君”初出茅廬的第一仗,就他忍辱負重和“歪鼻撕殿主”與“血癡狂魔妖”聯手,共打敗了“惡沼的灰泥之賊”。
根據物種性,言落月還原了一下現場。
她感覺吧,方可能在魔界封印附近,正好碰上兩隻歪口魔和血吸魔,發現這兩個魔物正在毆打一群泥裡鑽。
然後這位“真君”撿了個空子,撈起一隻半死不活的泥裡鑽就跑,此奠基了“功名赫赫、九界皆驚,此子非池中之物”的第一戰。
言落月:“……”
她深深地領悟到,原來修真界裡的儲物袋,就和現代人的電腦d盤一樣,屬於死後需要拜托好友閉焚燒的終極機密。
實不相瞞,言落月已經開始思考:如果她煉製一款主人過世後自銷毀的儲物袋,能不能打破市場格局,創下銷量神話?
沉吟之間,言落月發覺,巫滿霜正在不做聲地把一本書冊翻得嘩啦啦作響。
書冊上,畫著許多交纏的人形。
言落月的睛隻往書頁上一瞟,當場就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