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意見啊,沒有意見。小絕對不敢對您尊稱產生任何疑問。”
巨大妖力從九條光芒彙聚尾巴上，緩緩散發出來。鬼一口瑟縮不寧，就像單獨站在雨下,汗水不住地嘩嘩往下流。
玉藻前？為什麼從沒聽說過這個名字？到底是從哪裡竄出這麼強大家夥呢？看到了抹布龍，他以為這個小姑娘最多再叫出個畫著鳳凰木盆。
沒想到,這位懶得收斂妖力，有這麼龐大。都不用開打,他就被碾壓得一動不敢動。仿佛小雞仔去給狐狸送甜點。
玉藻前緩緩落在梨子旁邊，看著她懷裡抱著昏死過去晴明,以及結界內滿地狼藉。她有點意外地說，“你之前遇到了什麼？為何會在深海底部,我怎麼還聞到了墮落神明味道？”
麵具之後發出聲音，不是梨子在王宮中聽到柔和女性聲音。而是雌雄莫辯嗓音。不過結合麵具，梨子也可以理解，大概玉藻前並不想讓人將她與王宮中女禦聯係在一起。更何況，傳說中九尾狐本來就是亦男亦女。
梨子指了一下倒塌成廢墟神像，“坐海座頭船被騙到了這裡。發現要被獻祭給歡愉之神。那堆廢墟就是歡愉之神。”
玉藻前繼續意外，“這麼說，你殺死了一位神明？”
“不是我，是晴明大人和其他同伴。”梨子說到這兒眼框疼了一下，眼角立刻發紅,“但是他們現在也不知道都摔到哪裡去了。”她想去找他們，但是身邊卻被虎視眈眈妖怪瞅著,一步都邁不得。
“原來如此，”玉藻前點點頭,“不過你很聰明,知道利用付喪神來召喚我。我之前就在想,你會不會懂得我用意。”說完這句，她轉頭看向跪在旁邊發抖鬼一口。
雖然隔著麵具，聲音也格外中性聽不出男女，但是這不妨礙鬼一口拍馬屁。他兩手伸展，“哐哐”行著大禮，“玉藻前大人，我不知道她是您同伴啊，如果知道，我一定不敢來這裡。”
“這個世上最珍貴就是如果。最不可能實現也是如果。”玉藻前緩緩走到他身後，“既然如果並不能實現，你祈求我就當做沒有聽見哦。”
鬼一口神色一變，魚嘴驀地張大，想先下手為強把梨子一口吞下去。乾不死這個新來，就拉個墊背。
但是他才剛張開嘴，就被玉藻前懶散地揪住魚尾巴，往地下一摜。他立刻疼得大聲喊叫，“噗噗噗”吐出一堆牙齒。緊接著他身體再度飛起，又被玉藻前往地上一摜。還沒來得及尖叫，再一摜、再一摜、再摜……
梨子：“……”
在塵土飛揚中，玉藻前鬆開鬼一口，“突然想吃魚丸了。我曾經遇過一個廚子，做一手好魚丸。他就是這麼摔摔打打。”
鬼一口被摔得支離破碎，身上魚骨都露出來了。嘴大張著，連著舌頭部分男性臉也被摔腫了。
梨子跑到鬼一口跟前瞄了一眼，發現他抽搐了一下，立刻轉身打小報告，“玉藻前大人，他還剩口氣。”
“唔，那你送他一程吧。”玉藻前抽出一塊帕子，悠閒地擦擦手。
送他一程？
梨子微怔一下，玉藻前意思是讓她出口氣。所以她才沒有一下把鬼一口打死，而是留著氣若遊絲他給自己收割。
“好嘞。”她歡快地取出最後一張禦雷符，甩在鬼一口身上。隨著閃電在空氣中躍出，鬼一口被電掉了最後一口氣，散發著熟魚味道化為一道光芒被收進鈴鐺中。
幽暗海洋底部，本坪鈴發出了悅耳又喜悅聲響。她這才記起，之前她趁著絲線襲擊妖怪，跟在後麵撿了不少漏。
玉藻前瞥到了鬼一口化為一道光被吸到梨子身上，但她沒有多想，隻以為是陰陽術淨化妖怪方式。
“玉藻前大人，還有我同伴們。”
“嗯。”玉藻前揚起手，一道光輝從虛空撒下。源初羽、大天狗、美智子和狸貓，分彆從廢墟角落裡升起來，緩緩地向這邊飄逸。
梨子忙站起來，“他們……”
“放心，都活著。但是我不會醫治，我們隻能快點回到平安京。但是，我們要怎麼從這裡出去呢？我可不會遊水。”
梨子驚訝了一下，“您沒有出去辦法？”
“沒有。”
“那您進來看到是這種情景，沒有生氣嗎？”
“不生氣，”玉藻前扭過頭，雖然隔著麵具，仍能感覺麵具背後帶著笑意臉，“你讓付喪神把我招來，沒有絕對把握離開這裡，你不會這樣做。所以我一點也不擔心。”
梨子輕輕眨了眨睫毛，“其實我也沒有絕對把握，我隻知道那邊山洞裡有船。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用。”
“沒有關係，”玉藻前毫不在意地說，“就算壞了我也會修。”
梨子聽了微微有點驚訝，也不知道商朝滅亡以後，玉藻前這一千多年來經曆了什麼。
“好了，我們去找船吧。”玉藻前很輕鬆地說，“啊，忘了這個東西。”她從地上撿起白溶裔丟下做記號抹布，“得還給那個小妖，不然它會缺一塊身體。”
半個時辰後，玉藻前驅使著靈力讓船穿過結界，朝海麵駛去。
梨子則在船艙裡把剩下幾人安頓好，讓他們並排在船艙躺著。
唔，好像看上去有點奇怪。
沒有找到騰蛇和朱雀，玉藻前說如果是式神話，恐怕也不是那麼容易死。式神生死跟人類和妖怪都不同。人類以為死亡對式神而言，可能隻是用完被收回去了。
“這艘船還不錯，”玉藻前說，“雖然小了點，但是五臟齊全。完全可以支撐我們回到平安京。”
“謝謝您，玉藻前大人，”梨子看著她背影，“還沒有向您鄭重道謝，您不單救了我命，還救了我同伴們命。我真不知該如何謝您。”
“不必這樣客氣，”玉藻前操控著靈力，始終注視著結界外海水，“香囊是我送你禮物，你不過是拆開了這個禮物罷了。”
“而我，付出勞力不過是踩死一個小怪，就可以到海底兜一圈。要知道，作為一隻狐狸，是沒機會進海底看看。更何況，我從隕落神像那裡找到了祂遺留好東西，這可是意外之喜。”
“是什麼？”梨子好奇地問，但是話剛出口她就後悔了。歡愉之神雖然是墮落神明，但是餓死駱駝比馬大。到底是神明，一定有非常厲害東西。打聽這個就等於向人打聽工資。
“是祂一段神脈，”玉藻前毫不在意地說，“妖怪想要提升自己，除了努力修煉，就是吃掉彆人修為進步最快啦。所以通常會有大妖吃小妖事情發生。”
“對我而言，吃大妖已經沒什麼意義。沒有神脈非常滋補。但是神脈也不是街邊賣飯團。所以，我才會說自己收獲良多。”
“原來如此。”梨子明白了。
“對了，”玉藻前又說，“回去以後不要把我事情說出來，我還覺得王宮挺有趣，想多待一陣子。”
“好，”梨子點點頭，“但是我要怎麼告訴大家，離開海底回到平安京這件事呢？”
“這個簡單，一切你就照直說好了。隻要隱去我外貌。你就說招來一隻付喪神，你對它要求是帶著大家回到平安京。它答應了後找來了幫手。”
“嗯，我明白了玉藻前大人。”
……
晴明做了一個很長夢，夢裡他又回到了小時候。夜晚火消婆溜過來把火燭吹滅。他獨自躺在被褥上，把眼睛睜得圓溜溜，想象壁櫃裡藏著有長舌頭妖怪，一會兒就會過來吃他。
好害怕，真好害怕……
如果可以有一個人就好了。拉著我手。隻要拉著我手我就不會害怕了。
他把小短手往被子外麵伸了伸。雖然知道不會有人拉住他手，但是他仍然滿懷希望地伸出去。
拉一下，拉一下……
一隻柔軟手握住了他小短手。他眼睛睜得更圓了，是妖怪吧？妖怪握我手了。
他剛要把手縮回去，就看見榻榻米上慢慢顯出了一個女孩子輪廓。齊劉海，額角兩邊垂下兩根小辮子，剩餘頭發散在肩上。長長睫毛輕輕地眨著，小鹿般圓溜溜眼睛，很擔心地看著他。
他短手立刻就不縮了，反而用力地回握上去。
好漂亮啊，就算是妖怪也沒關係。等我長大，做我新娘吧。
梨子坐在晴明身邊很擔心地看著他。巫醫說他身上傷口沒關係，就是靈力用到枯竭所以才會昏迷不醒。隻要好好休息就好了。
能不枯竭嗎？
想到那天他衝進火光中，抱著必死決心用儘全力擊向神像。那一瞬間，她簡直心跳都要停止了。
伸手給他掖了掖被角，發現他皺了皺眉頭，似乎很不舒服樣子。
嘴也在動，是在說什麼嗎？
她把耳朵靠過去。
怕。
怕什麼？她有些疑惑地望著非常不舒服少年。腦海裡突然閃過他說話，小時候怕黑，希望有人握住他手。
是這樣嗎？她輕輕地握住他手。
咦，眉頭不皺了呢，一下子睡安穩了。
過了很長時間，也許是暖暖陽光照進了屋裡，也許是本來她就有些疲倦。不大一會兒就困了。她躺在晴明旁邊榻榻米上，保持著牽手狀態閉上了眼睛。
等她酣甜一覺後，睜開眼，瞳孔中映出晴明眼帶笑意望著她模樣。她一下子坐起來，驚喜地喚道，“晴明大人，您醒來啦？”
“嗯，早就醒過來了。”
梨子快速打量了他一眼，雖然臉色還有些蒼白但是精神還不錯。穿著白色晨衣，手臂倚著矮幾態度悠閒地說話。
“早就醒來了？真是，晴明大人為什麼不叫醒我呢？”少女小小聲地抱怨，明明在做著照看病人事，結果醒來發現自己躺在病人床上。
“看你睡得很香，”晴明說，“不過說起這個，我倒發現一件特彆事。”
“什麼事？”
“有人趁我睡著了，偷偷握我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