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說著話沿著路來到了第六大道。這裡是城南,因為沼澤很多,大部分百姓都遷到了彆的區域。留在這邊居住的百姓非常的少。房子和房子之間隔得很遠。
在一大片凍結實的沼澤背後,他們找到了黑塚鬼女的房子。是一個帶著庭院的小房子。隔著窗戶可以看到裡麵坐著一個老婦人,正在對著銅鏡編頭發。
“就按照剛才說的哦,你們倆個不要一下子把她打死了。留口氣給我。”三個人趴在土牆上,梨子壓低聲音說。
雖然是被寒冷空氣稀釋過的氣息,撲在酒吞耳邊還是讓他輕輕一顫,“彆挨我那麼近。”他不耐煩地說,感覺耳朵莫名燙起來。
“說小了怕你們聽不到,說大了妖怪聽到了。”梨子被他指責了一下覺得莫名其妙。
酒吞垂著眸,“總而言之,下回提前告訴我好了。”
“奇奇怪怪。”梨子扭頭不理他了。
酒吞總是這樣彆扭,從式神那天起就給自己立下許多規矩。堅決不跟她坐在車廂裡,也不一張桌子吃飯,甚至走路都比她慢一個身位。
不像朱雀騰蛇那樣喊她小梨,總是很生分地喚清水大人。無論給他什麼東西都不要,就像時刻在她麵前拉起一條警戒線似得。
茨木就跟他截然相反,喜歡撒嬌要好吃的。跟茨木在一起很輕鬆,就像帶著弟弟。
“酒吞你事好多。”作為酒吞唯一的舔狗,茨木也忍不住了,“我怎麼就不覺得近?我還嫌不夠近聽不清呢。”
“我們打妖怪吧。”酒吞單手一撐翻進院子。
跳躍的動靜驚動了屋子裡的黑塚鬼女。她從門裡躍出神情陰冷地注視著最前麵的鬼吞,她的手指在夜幕中閃著金屬的色澤。
這個妖怪就是用這雙鋒利的手剝開人類的肚皮吧。梨子在酒吞背後探出半張臉望向黑塚鬼女。
“新年的第一天就有人不想要自己的心肝肺了。這麼急匆匆地趕著送來,我不接受也不合適啊。”黑塚鬼女.陰冷地說。
酒吞懶洋洋地用手一指,黑塚鬼女立刻被一道高三丈的火圈包圍,“不必客氣,慢慢享用。”
黑塚鬼女渾身化為一道黑煙,又從另一個地方鑽出來。
“謔,好厲害啊。”茨木笑著說,左手膨脹成巨大的鬼手,朝黑塚鬼女抓去。同樣也被對方用煙氣逃開。
“看起來她隨時可以把實體化為煙氣。”梨子蹙著眉說。
“這可有點難辦。”酒吞看著茨木和黑塚鬼女一個抓一個化為一道氣,感覺茨木馬上就要被氣死了。
“這就是黑塚鬼女的攻擊方式嗎?氣死一個算一個?”梨子抿嘴笑笑伸手從挎包掏出兩隻紙豹子放出去。
同樣,每當紙豹子攻擊到黑塚鬼女時,她的身體部分就會變成煙氣躲開攻擊。但是她的手指依然鋒利,已經撓破了茨木的手臂。
血腥味在冰冷的夜色中顯得格外明顯。
黑塚鬼女一邊舔著嘴,一邊笑嘻嘻地說,“乖乖地把內臟獻出來,我還沒吃晚飯呢。讓我嘗嘗大江山妖怪的味道。你是大妖吧,我吃了大妖會不會變成大大妖呢?”
梨子突然明悟,滑頭鬼給他們指的不是普通的妖怪,而是在安達原吃了上萬具內臟化成的大妖。
其實也不難理解,有姓名,黑塚鬼女;有稱號,安達原鬼婆;還有完整的故事。這就是大妖的標配啊。隻有小妖怪像山精雨女橋姬這種,才說不清是哪來的。
酒吞從腰間取下酒葫蘆拔開塞子。輕輕一轉,倒出一團火焰。他隨意地一揪,火焰變成斷刃。他握著燃燒著火焰的斷刃躍進戰圈,跟茨木一起圍剿黑塚鬼女。
好不容易砍到沒來得及閃躲的妖怪左臂上。但是那段手臂在火焰下立刻化成一團煙氣散落開來。然後重新凝結成新的手臂。
還不及梨子的禦雷符偶爾能打住幾次妖怪。
梨子一邊用符咒輔助式神,一邊琢磨。黑塚鬼女論攻擊手段,隻有一雙手鋒利一些。這種段位根本夠不上大江山鬼王一根手指。但是她的逃脫級彆估計是妖怪界最強的。怪不得吃了上萬具內臟還能全身而退來平安京養老。根本不懼這裡的陰陽寮。
她有什麼弱點呢?
“清水大人小心。”耳邊傳來酒吞的叫聲。
她立刻支起一道結界。淩厲的攻擊被擋在了外麵。黑塚鬼女臉上帶著勢在必得的神情又一爪撓下去抓破了她的結界。就在酒吞茨木趕過來的時候,黑塚鬼女拉起了一道結界把自己和梨子一起罩在了裡麵。
帶著黑色波紋的結界阻隔了外界的一切聲音。梨子驚恐的從破碎結界裡抬起了臉,黑塚鬼女的臉孔離她不到一寸,她甚至能看到對方鋒利手指閃出的光芒。
“媽媽。”她心一橫撲上去摟住黑塚鬼女的脖子。後者立刻一僵,“小……小百合?”
小百合?
“嗯,我就是小百合。”梨子立刻說。
黑塚鬼女就是因為誤殺了親生女兒才黑化成瘋妖怪。人瘋了都難以理解,何況妖怪?黑夜視物不清,梨子又跟她的女兒年齡差不多。再加上時間過得太久遠了,黑塚鬼女腦袋一陣恍惚,以為自己的女兒真的來了。
“你到這裡來做什麼?媽媽已經成為妖怪了。”黑塚鬼女鬆開她,側過身眼神躲避著說。
你還知道你是妖怪啊。
“我來找我的內臟。媽媽你把我的內臟挖去了,快還給我呀。”梨子朝她伸出雙手,手心裡捏著一張禦風符。
“內臟?”黑塚鬼女又恍惚了一下。
“你忘記了?在安達原的曠野上,你把我和你的女婿騙進屋子,用麻藥麻翻了我們。親手取出我的內臟,準備給你的小姐送去治病。”梨子陰森森地說,“媽媽,我好疼啊。”
“你,你已經死了?”黑塚鬼女大駭。
“是啊,我已經死了。你把我埋葬的。但是我沒有內臟,無法睡安穩。”
“我想起來了。”黑塚鬼女雙手顫抖,“那年扶桑大旱,糧食結不出來死了好多人。我帶著你去平安京找出路。但是半路上不小心走散了。”
“我找不到你,隻能自己去平安京。公卿大人好心收留了我,讓我照顧他的女兒。我見小姐跟你差不多大,就把愛你的心全都轉移到她的身上去。”
“但是沒想到好不容易撫養大的小姐卻得了怪病,要吃孕婦的心肝。我不想她跟你一樣再離開我。決定找一副心肝給她。我離開府邸獨自一個人去了安達原。過路的人那麼多卻獨獨沒有孕婦。我很著急,直到遇到了你。”
黑塚鬼女眼淚簌簌落下,悔恨地跪在地上,“是我對不起你,我沒有想到,我親手挖出心肝的竟然是我的親生女兒啊。”
梨子冷漠地看著她,“我艱難長大,吃了很多苦。好不容易遇到願意嗬護我一輩子的丈夫。原本沒有你,我們可以過得很幸福。”
“我肚子裡孩子就要出世了。你見過了吧?當你取我的心肝的時候,你一定見到了。但你還是當著他的麵把我的內臟挖出來了呢。孩子長得怎麼樣,漂亮吧?你親手結束了他的生命呢,安達原鬼婆。”
黑塚鬼女渾身發軟,哭得滿臉是淚,“是我的錯,我對不起你。我沒有想到會是你。”
“就算不是我,其他人就該活該被你取下內臟嗎?”
“是小姐,小姐她就要死了。我才取你的內臟給她……”
“我的內臟呢?”梨子幽幽地問。
“內臟,內臟?”黑塚鬼女眼珠四下亂看,雙手亂摸。終於,她摸到了自己身上,臉上頓時湧出喜氣,“啊,我找到了。內臟在這裡。”
她撕爛自己的衣裳,把胸膛劃開不停往外掏著,“小百合你看,你的內臟,媽媽都給你保存著呢。你拿著啊,你拿去吧。”她不停掏著,黏黏糊糊流了一地。
梨子靠近她,掌心裡的禦風符輕輕掉落,卷起一股清風。她按照晴明教的那樣,手指微動,從清風中撚出一片又薄又鋒利的風刃,貼著黑塚鬼女的脖子。
黑塚鬼女身體一僵下意識就要化成青煙。但是梨子溫柔地環住她的肩膀,就像小百合抱住她一樣。她眸光一軟沒有變化身體。
閃著青光的風刃滑過了黑塚鬼女的脖子,帶著滿足的神色的腦袋應聲掉落在地。
黑色的結界像破碎的玻璃一樣落在夜幕裡。
酒吞和茨木一樣震驚地看著死透的妖怪,和坐在一地血液裡毫無情緒的梨子。
少女腰間的本坪鈴發出悅耳的響聲。黑塚鬼女化作一道亮眼的光芒飛進去。
梨子知道,第三個蝌蚪滿了。
……
“快點回去啦,你怎麼走得這樣慢?”茨木注視著前方跑沒影的梨子,皺起好看的眉。
“著什麼急?這不是都在家了嗎?清水大人估計想快點洗掉血汙,你也有血汙要洗嗎?”
“我不是要洗血汙,我想起我的橘子放在走廊上了。”茨木很擔心地說。那是神主因為他幫忙做事給的一小筐橘子。在冬日裡,橘子可是奢侈品。
酒吞輕嗤一聲,“那不是正好嗎,凍成橘子冰你可以連橘子皮一起吃,省得騙人給你剝桔子。”
“說起剝桔子能讓你給我剝真是不容易,”茨木笑著說,“我變過很多人,但你都不為所動。唯獨變成小梨你就乖乖剝了。”
酒吞輕輕皺眉,“什麼時候這樣親密了,作為式神叫她名字不妥吧?”
“朱雀和騰蛇都這麼叫啊,我就跟著這樣叫了。”茨木繼續皺眉,“你以前沒有這麼多講究啊,很瀟灑的性格。現在行為卻很奇怪。剛才接紅包也一副捏著邊緣,小心翼翼不敢碰到她手的樣子。為什麼你總是擺出一副劃清界限的模樣呢?”
酒吞眸光不自然地晃動了一下,隨即擺出不耐煩的神情說,“這很奇怪嗎?我是她的式神,保護她就好了。要靠近她做什麼?”
“話雖如此,你也太刻意了。”茨木說。
“不要囉嗦了,這種話我不想再從你嘴裡聽到。”酒吞抿了抿唇,“你也不許在她麵前胡說八道。”
“我還想胡說九道咧。”
作者有話要說:酒吞日記土曜日陰
今天收到清水大人的紅包了。那女人很奇怪,給一個紅紙抱著金葉子就說是紅包。真是的,為了給她省錢,我已經快要把酒戒掉了。
不過,還是很開心。把這個紅包和那件繡滿小葫蘆的衣服放一起了。從小到大收到的唯二禮物,都是從她那裡來的。
“我得替你媽媽照顧你。”這是說的什麼奇怪話?我需要她照顧嗎?
茨木說我奇怪。我承認,在大江山時我總是風流不羈。但是這裡不同,她也不同。那個答應不把我收起來的人,給予我式神以外尊重的人,我想好好對待。
我,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就這樣吧,做一個好式神,服侍她到生命的儘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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