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軟的觸感提醒著酒吞不要做傻事,不要激怒那個人。他的胸口劇烈起伏著,眼睛狂怒地望著奈奈子,拚命咬著牙關才沒有撲上去。他想撕碎她,想撕碎她。
奈奈子像是突然聽到了什麼,猛地抬起頭盯著酒吞,“想撕碎我?做夢。先撕碎……”
“不要。”梨子撲過去阻止奈奈子再度許願。籬笆瞬間倒塌,壓在了奈奈子身上。奈奈子發出一聲尖叫。
“你怎麼敢壓著我?不怕我殺了你?”
“大人。”酒吞嚇出一身冷汗,一股寒意從胃底竄升,連忙把梨子拉起擋在自己身後,“是我想撕碎你,不關清水大人的事。”
“你還敢許願嗎?”梨子冷冰冰地問,“你的父親、哥哥、房子、牛車都因為你的許願而消失了。你現在還有什麼可以失去的東西呢?”
“可以失去的東西?”奈奈子輕聲重複,眼珠亂轉,“可以失去的,再找一個,隻要再找一個東西,我就可以殺死這個狂妄的式神。啊,我想起來了。”
她驚喜地睜大眼,激動地亂抖,“我們家有賀茂忠行、賀茂保憲,還有一個是賀茂奈奈子啊。”
“你瘋了?”梨子驚訝地看著她,“賀茂奈奈子不就是你嗎?”
奈奈子像是聽不見這句話,她的腦海裡隻有一個聲音不斷催促著她,隻要將願望說出口,就能實現哦。
她抬起眼緊緊盯著酒吞,一字一句地說,“我要把你撕碎。”
話音剛落,酒吞就發出難以置信地輕呼,“清水大人,我……”
梨子驚恐地把他轉過來。酒吞像紙張一樣,正在慢慢被看不見的手撕裂。一片片肌肉像碎紙一樣掉落。
她大腦頓時一片空白,手忙腳亂地去壓住那些翻飛的皮肉,但是皮肉卻以更快的速度被扯開。
酒吞疼得渾身發抖,“沒用的。”他低頭看著自己胸腔被撕開,接著看不見的力量又去撕腹腔。鮮血像不要錢似地流淌下來。
“真沒想到是這個死法。”酒吞死死咬住嘴唇,努力睜大眼睛看著幫他按住身體渾身顫抖的少女。
看不見的力量伸進了心臟。他眼睛驀地睜大,渾身一抖,雙手緊緊擁住她,閉上了眼睛。
“酒吞。”
因為酒吞的突然仰倒而帶著她一起摔倒,她驚慌地叫著他的名字。
僅僅是幾秒鐘,自己把視線轉移到彆處去之前,這裡還站著一個少年。然而如今,他的身影就宛如碎裂似的,就這麼慘烈的倒下了。
“酒吞。”她簌簌往下掉著淚,拚命壓著已經被撕的亂七八糟的酒吞,哭著喊,“不要再撕了。”
但是那個力量根本不聽她的,直到徹底把酒吞撕碎,才消失掉。
梨子坐在血泊中,哭得哽咽。
耳邊傳來迅速走近的腳步聲,她扭過頭看到晴明臉色很難看的停在她麵前。
他先是去探了下酒吞的鼻息,接著把她拽起看到她身上隻是沾著酒吞的血,不是受傷,鬆了口氣。他抱住她拍拍她的背,“你做得很好了,剩下的交給我。”
“晴明哥哥。”倒塌的籬笆下傳來一聲哭腔。
晴明緩慢地吸了口氣,壓抑住憤怒的情緒,竭力使語氣保持平靜,“怎麼了奈奈子?”
“晴明哥哥,我的身體,我的身體分開了。”在籬笆下,一顆奈奈子的頭驚恐地大叫。在她的不遠處,是一具扭動的身體。那具身體不停顫抖著,像是極力忍受著痛苦。
“很疼嗎?”晴明問。
“疼死了,”奈奈子想點頭,但發現自己無法動。她可憐地眨眨眼,“我好害怕。晴明哥哥,剛才那個聲音說,我已經沒有什麼可以失去的了。從現在開始,我隻能許最後一個願望。許完後,我和我的靈魂就屬於它了。”
“什麼都沒有了?”晴明眸光中閃過一絲快慰,速度快的讓奈奈子以為自己看錯了。
“那個聲音是從哪發出來的?告訴我。”他淡淡地說。
“是一枚珠子。”
“珠子?”
“嗯,我也不知道它從哪來的。我做夢夢到家裡吃魚,從魚肉裡麵找到的。第二天醒來,那顆珠子就在我手裡了。”
“原來如此。”晴明眼底流轉著一絲複雜的光。那天他們在夢境裡找了半天,甚至以為珠子溶於水消失了。就沒想過珠子被水裡的魚吞食掉了。
“是什麼樣的珠子呢?讓我看看。”他輕聲說。
奈奈子猶豫了一下,突然聲音很大的反駁,“晴明哥哥不會騙我,他是我未來的丈夫,我不信他信誰?”
晴明輕輕抿抿唇,有點不能確定她是裝的還是真的。
“是啊,你現在唯一能相信的隻有我了。”他淡淡地說,“我來幫你看看,那顆珠子是不是有邪祟覆著。老師走了,保憲哥也走了,這都是這顆珠子的緣故。你還想因為它讓自己徹底消失嗎?”
“不想。”奈奈子眼含淚光說,“我不想消失。我也不知道怎麼就會變成這樣?我無意殺死哥哥和父親。”
“哥哥死了,父親一下就瘋了,不管我了。我怕之前許的願望白費了,那可是用我家房子倒塌的代價換的。我許願讓陛下快快將婚事敲定。但我沒想到代價是我的父親啊。”
奈奈子痛苦地流淚,那是無論如何後悔,如何悲傷,如何痛苦,都無法推翻的事實。
“我很怕,實現願望實在太容易了。隻要我一句話就能實現。這個珠子根本就是一個妖怪。它讓我變得越來越肆無忌憚。我好後悔,我把事情弄得一團糟。如果,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
“不要許願。”晴明說。
奈奈子臉色煞白地緊緊抿上嘴。
“其實也不是全無辦法,你把珠子交給我,我來讓一切恢複正常。”晴明淡淡地說。
奈奈子的眼神立刻變得很懷疑,“你要拿走我的寶物做什麼?彆以為我不知道你的打算。你拿去就可以給了梨花子。然後她來使用這個珠子嫁給你是不是?”
晴明輕輕笑了一下,“她不需要像你一樣使用手段。你不如說我想使用珠子。這樣我就能把她留在身邊。”
梨子微微一怔,抬頭看著他。
“把珠子給我,我來恢複這一切。”晴明淡淡地說,“我不想因為你的錯誤失去老師和保憲哥。”
“他們,他們可以回來?”奈奈子顫聲問。
“可以。如果你願意相信我。”晴明說,“我從來都沒有騙過你吧?我總是很明確地告訴你我的想法。”
奈奈子垂下眼簾,似乎很糾結。
“不給就不給吧,”梨子嘲諷著說,“你這樣光禿禿就剩一個腦袋還挺好看。還可以節約米糧,不用吃飯。當然,就算你想吃,也沒人喂你。一會兒說不定就被狗叼走了。”
“我,我給。”奈奈子驚恐地大喊,“就在我的頭發裡,那個最鼓的地方藏著。”
晴明剛要去取,就被梨子一把推開,“我來,你不許碰她。”
“我也不想碰。”晴明輕輕地勾起唇角。
梨子去翻奈奈子的頭發,果然摸到一個鼓包,珠子就藏在裡麵,“真會藏啊。”
奈奈子輕聲說,“我,我知道這個珠子的厲害後,怕大家發現它,所以就……”
“彆急著用。”惠比壽的身影從空氣中出來。
“您怎麼來了?”梨子微微一怔。
“本來我不應該乾預這件事,”惠比壽笑眯眯地說,“但是說一下這個珠子的來曆還是可以的。”
“你想進行時間回溯對嗎?”惠比壽問。
梨子眸光微動,“您知道時間回溯?”
“碰巧知道一點。”惠比壽點點頭,“這個珠子來自高天原。是天地之初就誕生的東西。不管是神明也好,還是人和妖族也罷,有呼吸的地方就會有**。”
“這顆珠子就是天地最初的**形成的。也不知道那個神龕怎麼得到的,總之是件很厲害的寶貝。”
“你不必把它吞下去說讓一切回到最初這種話。這顆珠子雖然能實現你的願望,它也會在你身體裡紮根。你會因此變得欲壑難填。什麼對人沒有傷害,那是珠子的鬼話。”
“那怎麼辦?”梨子問。
“把它捏碎就行了。”惠比壽從梨子手中接過珠子,“哢吧”一聲捏碎。
梨子沒想到惠比壽這麼乾脆利索地就捏碎了,嚇了一跳。
珠子散成流光溢彩的碎末,輕飄飄地在空氣中飄蕩。
惠比壽笑眯眯地說,“被賀茂奈奈子害死的人請重新歸來吧。房子也歸來吧,牛車也歸來吧,白得的首飾歸還主人,那些承諾和旨意也回到主人嘴裡吧。”
隨著惠比壽和煦的嗓音,珠子散成的碎末彙成一股強烈的光。光芒接觸的的所有地方均開始緩緩的,無聲無息的,如同快進的倒影一樣,恢複成許願前的原貌。
倒塌的籬笆重新立起來;地上的血液血肉飛了起來重塑回酒吞;更遠處他們看不到的地方,賀茂父子重新擁有呼吸站了起來;首飾回到了首飾店裡;賀茂家的房子和牛車重新蓋起來。
土禦門大道的庭院裡,朱雀正在掃院子,無數的碎片出現在空氣裡,茨木出現了;甚至連坐在皇宮裡的木村天皇和坐在公署的安倍益材,他倆同時張大嘴,莫名其名地看著一堆文字衝進自己嘴裡。
“有些事情可以讓時間忘記,”惠比壽說,“但有些不能。不然做錯事的代價就太低了。”
所有的一切修複完成,光芒褪去,就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除了躺在地上身首分離的奈奈子。
她依舊保持原有的狀態躺在那裡。
那是惠比壽大神給予她的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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