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倆坐上了出租車。
陳立洲一路無話。
陳烏夏輕聲喊:“哥……”
他揮揮手,食指抵在唇上。沉默是李深的習慣, 卻不是陳立洲的。陳立洲的無聲更像是某種抗議。
她把零食給他看, “哥, 你最喜歡吃的。”要是平時, 堂哥早就饞嘴吃上了。
可現在他還是不說話。愛笑的臉一旦沉寂下來,也有些冷淡。
陳烏夏像做錯事的孩子,低下了頭, 手裡攥著袋子, 把袋子擰得皺起來。
本就離家不遠,出租車不一會兒就到了小區門口。
陳立洲走下車, 把背包丟給陳烏夏。
陳烏夏接過來,正要背起。
他卻又停下了, 上前搶過了背包。直到這時,他才開口說了一句話:“車子一拐彎, 我見到親愛的妹妹和樓下的鄰居牽了手。烏夏, 哥是不是眼花了?”
果然為這事。陳烏夏解釋說:“哥, 不是你想的那樣。”
陳立洲抬頭看了一眼李家的方向,從鼻腔裡冒出一句:“願聞其詳。”
“好啊。”堂哥願意說話,就是不生氣了。陳烏夏笑起來, 想去拿他的背包,“哥, 我幫你背。”
“算了, 哪有讓妹妹替哥哥受累的。”氣歸氣, 好哥哥的人設沒有崩。陳立洲一手拖行李箱, 一手提大背包。和妹妹向前走。
陳烏夏拿鑰匙開了門,說:“哥,你是世上最好的哥哥。”
“拍馬屁也沒用,一會兒把事情的來龍去脈給我解釋清楚。如果李深占你便宜,彆怕,哥去殺了他。”陳立洲森然一笑:“我是學生物的,最擅長殺人於無形。”
“哥,你誤會了。”陳烏夏一邊上樓,一邊把今天的事簡單敘述了一遍。
陳立洲的臉更冷了,“哪來的混混?”
“醉酒的。”肖興飛說話時噴出的臭味,她想起還覺得惡心。
“車牌號多少?”
“沒注意。”陳烏夏缺乏社會經驗,當時慌了神,也沒想起要多注意這些。
“這些人是沒挨過法律的鐵拳,以後直接報警。”陳立洲緩緩吐出濁氣,“呸,沒有下次了。”
“幸好遇上了李深。”她的掌心像是燙著了一樣,她暗暗地搓了搓。
陳立洲冷眼瞟向李家大門,“哦。”那又怎樣?寶貝妹妹的纖纖玉手還是被李深給揩油了。
“哥,你剛才還給人擺臉色。”她本想讓李深一起坐出租車回來,結果堂哥非要獨留李深一人吹冷風。
“他沒給我臉色?他住進來這麼久,我沒見他笑過。”說起李深,陳立洲一肚子火,說:“我猜,李深笑起來特彆醜。為了維持帥哥的聲譽,天天繃緊個臉,麵癱就是他的最帥角度了。你哥就不一樣,喜怒哀樂無死角。烏夏,彆說話,你隻需回答我是或不是?”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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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肖奕媛的電話,陳烏夏有些驚訝。
寒假以來,兩人微信裡有聊天,肖奕媛完全避開了關於“哥哥”的話題。陳烏夏不是八卦的人,對方不說,想來有難以啟齒的部分。因此她也沒有問。
不料,今天肖奕媛的這通電話,就是為了她的哥哥,肖興飛。
肖奕媛先是道了歉,“烏夏,對不起……今天的事,我哥告訴我了。”
一想起肖興飛,陳烏夏就會起雞皮疙瘩。他的樣子,他的聲音,無一不猥瑣。
“我哥今天喝多了,腦子糊塗,酒醒了以後他想親自給你道歉。我知道你肯定不願意和他說話,就由我來了……”肖奕媛語速飛快,趕時間似的把字蹦出來。
“這事也不是你的錯。”
“我也有責任……”肖奕媛歎了聲,說:“不是我拖你陪我吃蛋糕,我哥就不認識你了。”
陳烏夏遲疑地說:“你哥……”想問又不好問。
肖奕媛主動接了話,“我哥很可怕,是吧?我當妹妹的見到他都害怕,更何況你呢。”
“你哥……不是天神嗎?”陳烏夏當初還信了這個形容詞。
肖奕媛哈哈大笑,好一會兒,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她連忙擦拭,說:“我那是騙你的。哦,不,是騙我自己的。他哪會救我啊。初三那年,救我的是李深。但是,我喜歡把故事編在我哥身上,我希望他可以過來救我……我說羨慕你,因為我真的羨慕死了。我要是投胎的時候爭點氣,我也會有一個好哥哥。”
說到最後,肖奕媛像是要哭了,她頓了下,又說:“我就是初三開始喜歡李深的。我初中跟你一樣,膽小怕事,她們老欺負我。媽的,我要是現在穿越回去,我一定打死她們。那天,也是在那山坡,李深路過救了我。他不和我說太多話,不過把我送出了校門口。我請他吃豆腐花,也許他怕我哭,他答應了。哈哈,就像我上次和你說的一樣,他不愛吃甜的。”
肖奕媛沒想到的是,和李深的起始在那一個山坡,結束也是。陳烏夏那一天的樣子,和當年的李深重疊了。或者說,陳烏夏替代了李深。李深除了救那一次,沒有給過肖奕媛什麼溫暖。同是救命恩人,陳烏夏給肖奕媛的,比李深給的多得多。
肖奕媛明白,自己雖然愛笑,但由始至終還是那一個懦弱的人。
陳烏夏:“你哥……”就是個流氓。
“你也見到了,不成人樣。”肖奕媛僵著聲音,“我上學還得靠他給學費。以後我自己能掙錢了,肯定躲著不回家了。”
陳烏夏問:“你爸媽呢?”
“早離婚了,各自組了新家庭。我的監護權給了我哥。按照常理,我應該和我哥相依為命,可是,兄妹倆好像都繼承了混蛋的基因,沒有親情。”肖奕媛苦笑:“我太害怕我哥了,見到他,我就做噩夢,就他生日那天,我夢見自己被蛋糕砸到殘廢了。”
“你哥會打人……嗎?”
“不是打不打的問題,他的眼珠子跟槍口一樣,我見到了就控製不住發抖。”肖奕媛抓抓頭發:“我……我有童年陰影。烏夏,對不起,我不知道他會去蛋糕店。他平時在外麵做生意,很久不回家。他說那天是他生日,其實我也記不清,除了血緣和學費,我們什麼感情都沒有。誰他媽記得他的生日啊,笑死我了。”肖奕媛也真的笑了。
陳烏夏無聲地歎了氣。她曾經因為父母的過世,覺得自己是不幸的孩子。原來,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我哥跟朋友組了一個攝影工作室,這半年業績一般,他們想拍一些新鮮東西,到處物色漂亮的女學生。”肖奕媛語速又快了:“我哥……他說,是給我賺學費。”
陳烏夏:“嗯。”
“烏夏,你不會討厭我吧?”肖奕媛有了絲哭腔。
“不會,本來就不關你事。”一個未成年人哪裡管得住監護人。
肖奕媛:“你彆把這事告訴彆人。要是讓其他同學知道我有個不成器的哥,我……”
陳烏夏鄭重地說:“好。我答應你,我不說。”彆人的家事,她不會多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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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立洲一直惦記這天的事。年二十八,他去雜貨店買東西,遇見了李深。
兩人沒有打招呼。
雜貨店主也是緊跟時代的人,對各種文化都有涉獵。他的眼睛如雷達一樣,在兩個少年之間來回掃射。出色的兩人,麵對麵站著,雜貨店主覺得自己多年的舊貨架都有了偶像劇的味道。兩個少年,一直沒有交往女朋友,莫非……
陳立洲想起了什麼,忽然走到李深身邊,問:“那天的事,你有沒有記下對方的車牌號?”
雜貨店主豎起了耳朵。
李深看著陳立洲。
陳立洲:“你記憶力那麼強,想忘也忘不掉吧。”
李深平靜地反問:“你想怎樣?”
陳立洲:“托朋友查查。如果對方隻是偶爾發酒瘋,我會放心點。”
李深報了車牌號。
陳立洲一遍就記住了。
之後沒有再交談,彼此擦肩而過。
雜貨店主感歎說:“難怪有人說,帥哥和帥哥才最般配,惺惺相惜啊。”
春節期間,朋友乾活的效率拖延了些。
到了年初八,朋友回了消息。“車牌查到了,是一家攝影工作室的車,這個工作室最近在推女學生,經常在學校門口轉悠。倒是有不少女學生上當。”
既然用了“上當”這個詞,陳立洲大約明白了,他再確認一遍,“是正經拍攝嗎?”
朋友說:“這個就比較隱秘了。我這邊查不到,但聽說有那麼些生意。”
陳立洲眼裡起了霜,“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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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初九的校友聚會,來的全是學霸。有從高中畢業的大學生,也有曾經強化班的高中生,其中包括了李深。
李深和陳立洲從初中開始同校,一個冷漠無情,一個瀟灑奔放,衍生了幾篇香豔同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