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太太則不太感興趣:“你們兩個,一身的泥,感情不是你們自己洗衣服喔。”
另一個女兒小聲辯解:“天上下雪,路上又滑,我們又不是故意的。”
馮太太放下手裡的濕衣服,哎呀呀站起來:“兩個死丫頭,還敢頂嘴了。”
西廂一個老太太杵著拐杖,咳嗽一聲:“嚷嚷什麼,讓客人笑話。”兩個女兒和馮太太頓時不敢吱聲了,又轉頭對陳先生道:“陳先生來了啊,進屋喝杯茶吧!”
陳殊抬眼,老太太大約七十了,頭發一絲不苟,身上乾乾淨淨,一看便知是那種在家庭裡說話很有分量的老太太。
不曉得為什麼,陳先生似乎退避,擺手:“老太太,我領人來看房子的啊,還有事情,就不進去了。”說著便出了門,邊走邊交代陳殊:“陳小姐,明日我推薦人來打掃,後日~你就能住進去了,咱們說好了啊。”
馮太太笑:“陳小姐,以後咱們就是鄰居了。”
陳殊笑,略微彎腰:“是呀,以後就是鄰居了,請多關照。”
馮太太捂嘴笑:“哎呀,你們這些讀了書的人,就是客氣些。”一麵送陳殊出去,一麵打聽:“陳小姐怎麼一個人來租房子?陳小姐做什麼的?”
陳殊回:“我家裡就我一個人了,我還沒有找到事情做。”
馮太太噎住了,大半天才憋出來一句話:“陳小姐,你彆生氣啊,我就是問問。”末了,又問:“你家裡真的隻有你一個人了?”
陳殊歎氣,默然不語。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雖然父母二姐都還活著,但是對於陳殊來說,在這個世界上,的確隻有她一個人了。
馮太太也跟著歎氣:“哎,那你真是太可憐了。”
陳殊嘴角抽~搐,道:“馮太太,屋子還沒有打掃,我明日再來。”
黃包車夫本來蹲在一旁抽煙,見陳殊出來,收好煙袋鍋子,問:“小姐,接下來去哪兒?”
外麵天寒地凍,陳殊:“送我回霞飛路的狗肉館子,路上隨便買幾份報紙。”
路上遇見書店,陳殊叫停了車:“我進去買幾本書,你等一等。”
門口櫃台上的老板穿著長衫,捧著一本外文書看得津津有味,見陳殊進來,站起來:“小姐要買什麼書?”
陳殊答:“我看一看。”
老板點頭:“小姐隨意,有什麼需要請叫我。”
這是一個小書店,書架上的書很少,大多是一些,大約是賣得好,放在靠近門口的地方。陳殊拿起來翻一翻——《青城劍俠傳》。
其次,便是一些雜文,散文,又或者議論政治的合集。這個時期,大約是在提倡白話文寫作。不過,在陳殊看來,那些文章和現代比起來,依舊是半文半白,彌漫了舊時代的氣息。
外文的書籍是很少見的,偶爾看見一本,書頁上也標了“已售”的標簽。至於翻譯外國的書,大多也是哲學,政治方麵的,關於工業則很少,醫學臨床則是一本也沒有看見。
陳殊略微失望,買了幾本雜文集和幾份報紙,一共花了十六個大洋。陳殊不由得感歎,民國的書真是貴啊。
回到霞飛路狗肉館子,已經是晚上了。陳殊付了錢,又吩咐黃包車夫:“明天早上八點,你還到這裡還接我,今天麻煩你了。”
黃包車夫笑:“小姐客氣,我本來就是乾這個營生的,什麼麻煩不麻煩的。”
狗肉館子裡沒幾個客人,老板娘打招呼:“陳小姐,你回來了。”見陳殊大衣上一層薄薄的雪,拉她:“陳小姐,快來烤烤火,這麼冷的天,凍壞了吧!”
陳殊拍拍身上的積雪:“沒事的,我先回去換件衣裳。”
陳殊回了房,見箱子完好無損,這才放下心來,打開箱子,裡邊的東西並沒有少,暗笑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脫了濕衣服,坐在床~上,擁著被子翻看剛買的書,其中一本名叫《野草雜文集》,不過作者的名字並不是魯迅,而是筆名叫做墨白的人,筆鋒到是和魯迅類似,一樣的辛辣,春秋筆法般諷刺政治人物。翻看了幾篇,無一不是在談政治,大約這個時候,談論政治是一件極為時髦的事情。
報紙有《民權報》、《中華明報》,大名鼎鼎的《申報》,上麵有一篇文章《王總統昨日去掃他~媽~的墓》,大約是總統勒令報道他去給母親掃墓,此時的報人卻對他不滿,因此改了標題,看似是報道,實則是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