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殊躺在床上,那位廖公突如其來的聘書,也叫人疑惑。他甚至連陳殊的麵的沒有見過,就派人送過來一份兒聘書,這實在是不能不讓人感到奇怪。
到了星期三,陳殊穿好自己剛來的時候那套職業套裝,外麵套了一件黑青色的羊毛大衣,正準備出門。馮太太叫住她:“等等。”從房間裡拿出一條火紅色的圍巾,給陳殊圍上:“這才精神呢。”
昨天晚上陳殊見馮太太坐在沙發上趕工,原來這條紅圍巾是給她織的。
這軍政府不過才剛剛成立幾個月,索性把原來上海市政府辦公樓作為自己新政府的辦公場所,陳殊招了個黃包車:“去市政府大樓,謝謝。”
市政府大樓門口站著黃色軍裝的衛兵,攔住陳殊:“這位小姐,這裡是軍政府大樓,閒人勿進。”
黃包車夫生性膽小,見著當兵的便嚇得發抖,陳殊付了車錢:“你走吧。”說著從包裡拿出聘書:“我是廖公的秘書。”
這兩個衛兵顯然不認識字的,疑惑:“既然是廖公的秘書,你的證件呢?”
陳殊耐心:“我今天才來報道的,還沒有證件。不信的話,你可以去問馮琦馮秘書長。”
他們在這裡站了幾個月的崗了,馮琦自然是認得的,一個人進去了,另一個留在原處,不卑不亢:“抱歉了,這是紀律。”
陳殊點頭,理解:“我明白。”
過了會兒,馮琦秘書長小跑著出來:“陳小姐,還以為您今天不來了。”
又對兩位衛兵解釋:“這是廖公的新秘書,還沒來得及辦理新證件。”
這裡的軍官、士兵似乎都很有話語權,把聘書還給陳殊,拿出一張出入登記表:“馮秘書長登記一下吧!”
馮琦也沒有絲毫不耐煩:“陳小姐稍等一下,我填一下表。”
陳殊站在一旁,覺得奇怪,這兩位士兵明顯不認得字的,馮秘書長寫的什麼,他們豈不是不認識?
寫完了,馮琦領著陳殊進去:“陳小姐,這裡進出是有點麻煩,不過,等下我帶你去辦理通行證,就方便多了。”
市政府大廳不過是一棟三層高的小樓,隻是寬闊、明亮,來往的人大多穿著軍裝,是名副其實的“軍政府”。
馮秘書長領著陳殊往後麵走:“廖公的辦公室在後麵,剛剛打進上海的時候,前麵的那棟樓被炮彈打了個窟窿。廖公之後在後麵的小樓裡麵辦公,後來修好了,廖公又四處跑,沒有幾天待在上海的,索性也就沒有搬。”
繞過大樓,果然看見一派低矮的平房,門口長滿了雜草,想來平時沒人打理。
也許是陳殊的神情太過驚訝,馮秘書長笑著解釋:“條件的確是艱苦了一點,不過這是暫時的。等以後軍政府遷到南京去就好了。”
陳殊疑惑:“南京?要搬去南京嗎?南京不是在吳係手裡嗎?”過年前,陳殊還從報紙上看見吳係軍閥在報紙上發通電譴責上海軍政府。
馮秘書長帶著驕傲的語氣:“陳小姐不知道,兩天前,革命軍第一軍攻入了南京,原先的吳係軍閥早已經落荒而逃了。”
革命軍第一軍?陳殊腦海裡便閃現出李縱雲抿嘴,一臉嚴肅的樣子,他似乎是第一軍的參謀長?
馮秘書長推開門,裡邊不過三兩個穿著西裝的秘書,他拍拍手,示意人都停下來:“給大家介紹一下,這是新來的陳秘書。”
又向陳殊介紹:“這是尚明,顧慶誌,富樂,都是廖公的秘書,以後大家都在一起工作了。”
這些人文質彬彬,無一例外,都帶著眼鏡,陳殊一一握手:“你好,陳殊。”
這幾個人對陳殊都是淡淡的,並不像馮秘書長那樣和氣。陳殊沒有在行政單位混過,一頭霧水,摸不著頭腦。
馮秘書長領著陳殊熟悉了周圍的環境,便領著她去辦理通行證了。
檔案登記也是必要的,隻是陳殊是憑空從這世上冒出來的,沒有身份來曆,隻好把自己編造的那套從國外回來的說辭又交代了一遍。
幸好這個時代,戰亂頻發,人口的戶籍信息也不能查得很清楚,陳殊也就能勉強過關了。
廖公這些日子大部分都在下麵跑,上海的辦公室清閒得很,隻處理一些文件下達的工作。
雖然馮秘書長說了,隻需要報個到,但是陳殊還是和其他人一樣坐班,到了下班的時候,才回去。
馮老夫人的病越來越嚴重,馮太太日夜守在醫院,不敢再回家。
陳殊下班以後,去醫院瞧她。馮太太整個人熬得不成人形,眼下都是青黑。陳殊勸她回去休息一晚,這樣熬下去,身體要壞掉的。
馮太太說什麼也不同意:“伺候婆婆是做兒媳婦應該的,怎麼能偷懶。我沒事兒的,不過熬夜嘛,以前常做的。陳小姐你彆陪我在醫院熬夜了,你還要上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