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 64 章(2 / 2)

李縱雲這樣說,陳殊便點點頭:“阿婆,您好,我是陳殊!”

那阿婆舉了油燈,湊近了一點:“好好好,這臉蛋長得真俊,小豆子,配得上你了。”

陳殊鬨個大紅臉,隻好矜持的坐在一邊,也不好說什麼。

說了會兒話,老人家撐不住困,要去睡了。那名莊稼漢子又要給陳殊李縱雲安排房間,大概是早料到這裡住不下,李縱雲便沒有帶著付旗和小五上來,而是叫他們就在山腳下。他們在山上也不會呆多久,一天左右就回了,山腳下有汽車,他們兩個在汽車裡貓一晚上,或者去哪裡借宿都是可以的。

就這樣,這個家裡也騰不出多餘的房間來。那名莊稼漢子把自己的房間讓給李縱雲和陳殊,一邊抱了被子出來:“還好今天你嫂子今天回娘家去了,不然還真沒地方住。雖然是六月了,但是山裡天氣涼,不蓋被子是不行的。”

李縱雲接過被子:“勇子哥,你去哪兒誰啊?又去狗子家嗎?”

莊稼漢子錘了李縱雲一拳:“還記得叫我哥呢?你就彆管了,我自有地方睡覺。小時候我兩羊圈裡都住了幾年了,現在總比那時候要好。閣樓裡有張小床,我上去睡。”

李縱雲送了勇子出去,陳殊舉著燈觀察這個地方,這是一所木製的小屋子,大約是有很多年了,窗戶都是紙糊的,已經大部分都破了,露出一個又一個的小窟窿。現在是夏天,風吹來隻覺得涼爽,但是要是冬天,山裡的冷風透過窟窿吹進來隻怕冷得睡不著吧!

透過窗戶,外麵廊下懸掛著一排金黃色的玉米,不知道是今年得還是去年的,四周的角落裡到處都是蜘蛛網和灰塵。這家裡一定還養了小動物,或者豬牛羊之類的,整間房子彌漫著不知名的動物糞便味道。大約是山裡潮、濕,被子有一股子黴味兒。這個家裡用家徒四壁來形容也不為過得。

陳殊坐在床、上發呆,過了會兒,李縱雲用木盆端了一盆水進來:“發什麼愣,趕緊洗了睡覺吧!”

陳殊語氣低沉:“你在這裡生活了十年?婆婆是怎麼撿到你的?你小時候一定過得很苦的。”

李縱雲把水放下,笑:“男人吃些苦怕什麼?多吃點兒苦才好呢!”

陳殊去拉他的手,手指之間有許多的老繭:“我上次就想,你就算當兵,做什麼這麼多老繭,原來你從小就生活在這裡。這位婆婆人也很好,在野地裡撿到你,自己家也不寬裕,還把你養到了十歲,真是了不起。”

李縱雲道:“阿婆是很了不起,她這輩子過得極不容易的。我十幾歲的時候,在家裡挨了打,受了委屈,跑回這裡來,阿婆便叫我留下,說窮日子有窮日子的過法。後來去讀書,便要寄錢給他們,阿婆卻說這錢不是我自己的,是家裡的錢,我這麼做,那些人又有閒話說了,便說什麼也不肯要我的錢。”

陳殊心想,有意見的隻怕是那位夫人,她那麼刻薄,一準兒說閒話的。

陳殊道:“阿婆是真的替你想,這次我們留點錢,不要讓他們這麼窮了。你看這房子,恐怕下一場大雨就得塌了。總之,很慘的!”

陳殊從來沒有這樣直接目擊過底層人民的生活,她從小在城裡長大,所接觸的最窮的也就是班裡同學下了崗的父母。他們雖然日子不好過,但也吃的是饅頭鹹菜,白水麵條,穿的也是舊衣服,可是補補丁的卻很少。可是三頓的饅頭鹹菜,在這個時代,對於底層人民來說,不但不是苦日子,還是好日子,享福的日子呢。

陳殊有些頹然,李縱雲問:“怎麼了?跟霜打了一樣?我算什麼吃苦,從軍的時候,一個連隊裡,比我苦的人大有人在的。即便是十歲之前吃了些苦頭,十歲後,被接回老宅子裡,也是個享福的少爺呢?算什麼吃苦?”

陳殊搖搖頭:“我隻是在想,中國像這樣的農民,大約有幾億人,這樣大一個國家,隻有少數的上層衣食無憂,紙迷金醉,絕大多數人都吃不飽穿不暖,偶爾有一場疾病,那便是滅頂之災。貧富差距這樣巨大,兩個階層便仿佛兩個世界一樣,可惜上層普遍沒有意識到危機,也藐視農民,並不曉得他們有多麼大的力量。”

力量?李縱雲雖然認為國家應該讓每一位國民富足,但是受時代的局限,他也並不能相信這些農民有什麼翻天覆地的力量:“中國的農民大部分都是給地主打工,並沒有屬於自己的土地,而且每年的地租很高,足以達到收成的七層,遠高於政府所規定的三成八。不過,在地方上,地主聯合起來很叫人頭疼,也隻能慢慢來。”

說到這裡,陳殊歎氣:“中國的近代史就是一部心酸的曆史,黑暗又壓抑,即便是偶爾的精神閃耀,也隻是如同流星一般劃過曆史的天空了,離真正的光榮,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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