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在酒席上吃飯的時候,陳殊夾了一小塊,不僅很鹹還完全炒糊了,根本吃不了的。
李縱雲卻吃得很開心,一邊吃,一邊同阿婆說話。
隻是李縱雲這次回來,時間又有限,隻是忙裡偷閒,匆匆吃了了一頓飯,悄悄留下了一疊錢,便要下山了。
阿婆拉著李縱雲的手,送了好久:“小豆子,照顧好自己啊。下次,得了空,還來瞧阿婆。阿婆年紀大了,不曉得能再見你幾回了。”
這一送就送出十幾裡山路,李縱雲走的時候也連連承諾:“等有空了,一定再回來。”
照舊是在戰場上,隻是聽不見上次那樣的炮火聲,還是夢裡那個臨時的帳篷,隻是那個士兵的臉卻突然變成了李縱雲,灰白沒有絲毫血色。
穿白大褂的大夫大吼:“不好了,感染了,感染了,很嚴重的感染。”
陳殊不知道為什麼,手裡拿著一小支青黴素,她慌忙的要擠進去,可是誰也不理她。陳殊急得快哭出來:“我有青黴素,我有青黴素,我可以救他。”
那個討厭的聲音又響了起來:“你根本沒有青黴素,你瞧瞧你的手,哪裡有青黴素呢?”
這個聲音仿佛上帝一樣,陳殊手裡的青黴素果然就不見了:“醫院的多得是,我去拿,我去拿。”走到一半,才想起來,這裡是民國,沒有青黴素,沒有青黴素。
天地之間忽然變成白茫茫一片,陳殊蹲在地上,小聲哭泣:“沒有青黴素,沒有青黴素!”
李縱雲搖醒陳殊:“陳殊,醒一醒,做噩夢了!”
陳殊睜開眼睛,原來是夢,不,不是夢,我的確是沒有青黴素的,她才醒過來,有些呆呆的:“我做了個夢,夢見你躺在擔架上,大夫說你感染了沒救了。我想救你,但是我沒有青黴素。”
李縱雲問:“什麼是青黴素?”
陳殊回答:“一種藥,隻可惜,我沒有。”火車轟隆隆的聲音呼嘯而過,陳殊望著外邊,問:“火車到什麼地方了?”
李縱雲笑:“那都是夢,夢都是反過來的,即便是打仗,我被炮彈砸中的概率隻有百分之一,除非我們整個指揮部都被打中了。現在是淩晨四點,你再睡一會兒,大概六點鐘到上海。送了你回去,我就直接去北平了。”
陳殊問:“是又要打仗了嗎?”
李縱雲也不想騙陳殊,她不是那種不講道理、什麼都渾然無知的小女孩兒:“是,是要打仗了!”至於在哪裡打仗,什麼時間,又是同誰打仗,這些陳殊不能問,李縱雲也不能說。
陳殊又躺了下來,問李縱雲:“我覺得那個夢是真的?”
李縱雲語氣堅定:“是假的!”
陳殊閉上眼睛,隻是怎麼也睡不著了,如果沒有什麼,那麼自己為什麼會做這個夢呢?她閉著眼睛,李縱雲就坐在她傍邊。
他看陳殊滿頭大汗,睡得又極不安穩,便坐在陳殊身邊,拿了扇子來有一下沒一下的扇著風。過了會兒,火車到站了。
付旗敲門:“參謀長,到上海了。”
早早發了電報告訴項先生自己今天回上海,杜均早得了吩咐,自己開了車來車站接陳殊。
陳殊看著李縱雲,隻覺得有千言萬語,最後也隻有幾個字:“你要活著!”
李縱雲點頭,隻有一個字:“好!”
不知道為什麼,做了一個夢就如此多愁善感,陳殊聽了他的這個好字,幾欲流出淚來,怕人瞧見了,慌忙轉身,拉開車門:“杜均,回工廠!”
上車了半天,這才回過神兒來,問杜均:“杜均,你哪兒來的汽車?”
杜均拍拍方向盤:“五萬塊大洋,德國貨,還不錯吧,陳小姐?您瞧瞧,連座椅都是真皮的,您再聽,這發動機,聲音小,跟那些便宜貨一比就顯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