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設計工廠的時候, 沒有設計好。宿舍在最東邊,實驗室卻在最西邊,兩個地方隔了很遠。陳殊本來想改變一下實驗室的位置,隻是那些大學生都說, 雖然平時上下班遠一些, 可是實驗室靠近後山,鳥語花香,很是清淨, 很適合平時做研究的。他們這樣說了,陳殊便隻好尊重他們的意見。
實驗室是單獨的一棟樓, 門前項先生設了警衛,平時工人們更是不許出入這裡, 就連那些做研究的大學生, 也要憑著出入證才可進入。
陳殊開始覺得這並不必要,可項先生卻道:“陳小姐, 您大概是不知道這時候的肥皂是一種軟通貨, 有軟黃金之稱的。放著這麼一個金元寶在家裡,自然好好好看著,不能叫彆人偷了去。”
陳殊不以為意:“項先生, 這技術哪裡是看一眼就能偷走了的?當初那位德國商人, 不還是給我們看了生產流程嗎?最主要的化工區域,裡麵都是可以信賴的工人, 工資又多?”
陳殊這麼一說, 項先生就說:“陳小姐是讀書人, 不是生意人,總之生意場上,人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
這在這場對話之後的幾天,工廠的警衛便抓到一個企圖混進化工區域的普通工人,化工區域一則危險,二則機密,因此是不可以隨便進出。
陳殊心道,這大概率是來偷肥皂配方的,下意識道:“項先生,我們得報警,這是竊聽商業機密,偷竊知識產權……”
說到一半就停了下來,忽然明白這是民國,沒有知識產權保護法,就連盜版也是沒有辦法去管的,恐怕這個工人送進警察局,要不了幾天就回放出來。
說起盜版,陳殊的那本《大國崛起》,頭版、二版都是賣得很好的,可是第三版卻大不如前。孔主編特地打了電話來,同陳殊解釋:“盜版的事情是常見的,政府又不去管,我們出版社和作者時常吃這種啞巴虧的。不過,這上麵有你的簽名,那些想拿來收藏的,是會買正版的。”
一本《大國崛起》要買上七八塊錢,這個時候的人,能拿出七八塊買書的,是絕對不多的。更何況,在寫書的最開始,陳殊本沒有想到能夠得到這麼多錢,也僅僅是為了開啟一點民智。
於是陳殊回複孔主編:“要是有盜版,也不必去政府告發了,告發也告發不儘的,還要花錢去打點。至於稿費,我已經夠用了。第三版的稿費,無論多少,我都捐給《光明日報》出版社。”
孔立人在電話那頭都驚呆了:“這第三版稿費,雖然賣得不好,但是也有將近一萬塊呢?全都捐給《光明日報》?夢柯先生,《光明日報》雖然比不上《申報》、《大公報》那樣的大報紙,但是還是能夠自負盈虧的,哪裡能要您的錢?這個傳出去,說我克扣先生稿費就不好了。”
陳殊笑了:“孔先生的人品,大家是公認的好。當初我一個初出茅廬的小丫頭,您也沒有欺負我年紀小,您是極厚道的,這個大家都知道。您彆急,我說的捐了。嚴格上來說,是成立一個獎項,新聞類的獎項,以鼓勵那些做出傑出調查性報道的記者,寫出傑出報道文章的編輯或者評論員,但是要在報紙上發表才可以。您覺得這個想法怎麼樣?”
這當然是好的,民國文化開放,各種各樣的思想湧現進來,自然就會引發的各種各樣的爭端。而報紙,在這個時代就是唯一的思想的載體。
像《申報》、《大公報》這樣的大報紙,更是把報紙當做國家公器,對於稿件的篩選是很嚴厲的,同時報紙上廣告又很少,對於大篇幅做廣告的額《光明日報》,是很有微詞的。孔立人不禁想到,要是成立這樣一個獎項,那麼對於提高《光明日報》的地位是很有用的。
退一萬步來說,即便是將來《光明日報》經營不善,倒閉了,這是這個獎項卻還能流傳千千萬萬年。普遍來說,報人的地位雖然較高,但是大多過得很清貧,隻有少數例外。一萬塊的大洋,捐獻出來,用以獎勵這些突出貢獻的報人,無疑可以提高報人的積極性,可以極大促進報業的發展。
孔立人立馬熱血沸騰起來:“夢柯先生,這絕對是開天辟地頭一個,這是大好事。隻是,要怎麼保證這筆錢用得好呢?不被貪汙了,不被濫用了。要設立什麼樣的獎項呢?主要是獎勵那些方麵的報道是要弄清楚的。評選的人員選那些才好呢?評判的標準是什麼呢?”
孔主編的問題像連珠炮一樣,陳殊愛莫能助,在電話裡講:“孔主編,我隻管出錢,至於其他的。您是專業的報人,做報紙已經六、七年,您肯定比我明白怎麼去做的。”
這個被抓、住的試圖進入化工區域的工人,開始的時候,還狡辯:“項總經理,我就是迷迷糊糊走錯了。我不是故意要進去的,況且,我也沒進去啊?”
項先生把證據一一擺出來:“你是一個月前進的工廠,工廠的規章製度你應該是清楚的。化工區域不能擅自出入,你說你走錯了,但是卻拿了其他人的工作證。你有備而來,究竟是誰派你來的?”
項先生是商業上的老手了,一猜便猜到了。還特彆有先見之明,對於重要區域的出入證、工作證,都請了專業的照相師傅來給個人拍照。這在現代是很常見,照相拍照也很簡單,可是在民國,照得清晰是要很貴的,大約是一張相片一個大洋左右。當時工廠裡,人人都以為賺了幾個錢,項先生便大方起來的,都說是浪費。陳殊雖然讚同,但也隻是覺得給這個時代的這些工人留下一些影像資料也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