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貪多嚼不爛,這個道理剛入學的稚童都懂, 你怎麼還犯了糊塗?”
林教諭拿著沈鈺交給他的文章, 胡子都氣炸了, “你看看你,今天寫策論,明天做賦,後天還試著寫駢文,長能耐了是吧?看看你都寫了些什麼混賬東西!”
林教諭很生氣, 差點把這份文章拍在沈鈺腦門上, 真是恨鐵不成鋼:“莫不是得了兩回第一, 你便飄飄然不知自己姓甚名誰了?有你這麼做文章的嗎?想一出是一出,就這樣還想讓我指點,我看我得賞你幾棍子才是!”
沈鈺默默低頭,一言不發乖乖聽訓。說實在的,他隻是想嘗試一下各種文體,好不容易能得到大佬的一對一輔導,沈鈺自然想學點東西。古代文體也不少, 沈鈺剛談完一筆大生意, 正是高興的時候,難免得意, 就做作了回死。擱以前, 沈鈺覺得是一步一個腳印,吃透完一種文體再攻克下一種,而不是來個大雜燴, 每樣都來一點。
簡單來說,就是他心態飄了,開始浪了。好在剛有了這個苗頭,就被林教諭罵成了臭狗頭,整整挨了一個時辰的罵,還沒見林教諭有停下的意思。
林教諭痛心疾首,好端端一個苗子,勤奮踏實吃苦耐勞,怎麼突然心思就浮躁了呢?雖然沈鈺還是平時那副認真專注的模樣,但看人不能看表麵,這小王八蛋最近交的文章簡直是在逗人玩,少了對聖人的敬畏之情,多了一分頑劣之氣,就跟小孩子鬨惡作劇似的,林教諭差點沒氣死:你多大啦?還跟三歲小孩一樣對什麼都充滿好奇什麼都不管全憑喜好都去插一腳嗎?
林教諭氣得說話連停頓都沒有了,差點把自己給憋死。
沈鈺老實挨罵,心下也很是後悔,果然還是得意忘形了。自打穿過來後,沈鈺雖然沒能投個好胎,日子過得很是艱苦,但沈鈺想做的事兒,就沒哪樣是乾不成的。
從做豆腐到談生意,沈鈺這一路實在是太順風順水了,於是,心態自然而然就飄了,他也算是掩飾真實情緒的高手,奈何碰上的是林教諭,還是他自個兒送上門遞的把柄。
都說文字能體現人的心境,真正的高手從一個人的字就能看出這個人的性格,沈鈺直接把文章交給林教諭,不就是上趕著給林教諭機會熟知自己麼?
林教諭對沈鈺自然極為重視,往日也指點了他不少,對他十分了解,沈鈺的文章風格變化倒是不大,就是人有點抽風。旁人看不出來,收了沈鈺文章的林教諭要是還看不出來,那他就乾脆辭職回家吃自己得了。
所謂愛之深,責之切。林教諭先前如此重視沈鈺,如今才會把沈鈺罵得這麼慘。
沈鈺認真聽著,老實認錯:“是我心氣浮躁了,這般沉不住氣,不是做學問的樣子。”
見沈鈺認錯,林教諭心裡的火氣也消了,理智回籠後又覺得自己剛才罵得太過,忍不住輕咳一聲,沉聲道:“你這幾篇文章也不是全無可取之處。”
一邊說,林教諭一邊拿了筆,在沈鈺的文章上畫出精彩的句子,又仔細地在一旁寫下批注,口中還道,“你有心多學點東西,我本不該罵你,隻是見你心浮氣躁,不似剛入學時那般沉穩,這才沒忍住脾氣訓了你一頓,你莫往心裡去。你的策論已經頗得其中之味,再多練上一段時日,便是直接去參加鄉試也使得,做什麼這個要緊的時候分心?事有輕重緩急,往常你不是安排得挺好,怎麼這回這麼不著調?”
沈鈺給自己加餐多交作業,結果被做義務工的夫子指著鼻子罵,這遭遇委實太慘,陳恪都看不過眼了,憤憤不平道:“你這文章寫得都不差,林教諭未免也太嚴厲了些。”
說完,陳恪還有點小心疼,“打小你就沒挨過訓,我爹總誇你來著。現在被林教諭罵了一回,你心裡要是難受,就跟我說。我這個姐夫雖然不如你有能耐,但想辦法讓你解解悶倒也難不倒我。”
沈鈺狐疑地看了陳恪一眼,忍不住想到上回自己請客聚餐時,同窗們幾杯酒下肚後提及的話題,看向陳恪的眼神便帶了幾分危險:“解悶兒?你不會是聽了師兄們的話,喝花酒去了吧?”
你要真敢對不起我姐,看我不打斷你的狗腿!
陳恪險些一口口水嗆死自個兒,猛然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巨咳,眼淚都咳了出來,連連擺手道:“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咱倆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的,我去沒去喝花酒,你不知道?”
沈鈺本就是故意逗陳恪,聞言便挑了挑眉,促狹地眨眨眼:“那可不一定,我看你上回聽師兄們說那些話時,臉上的表情很是微妙,似是經曆過一般。那當然得問問,怎麼,有這等好事竟然偷偷背著我,你對得起我叫你的這聲姐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