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鈺暗道一聲果然來了, 含笑看了一眼哭窮的家夥, 喲,還是鹽商, 沈鈺臉上的笑意愈發濃厚,說出的話卻讓這位鹽商出了一身汗, 渾身的肥肉都在顫抖。
“江淮一代的鹽都由李先生負責,鹽之一利,本就極大,李先生還哭窮, 這是欺我年輕不懂裡頭的彎彎繞繞呢。”
李姓鹽商一腦門汗, 心說就你還不懂行呢?不懂行你都要快把鹽商們給逼死了, 要是懂行, 還不得把我們直接送進閻王殿啊!
心下雖然不斷腹誹,李姓鹽商麵上卻堆滿了笑,對著沈鈺低聲下氣地解釋道:“大人有所不知,鹽利雖然不少, 但我等辛辛苦苦賣鹽, 用的人手也不少。再加上交給朝廷的賦稅, 剩下的銀錢,也就堪堪養活一家老小。這會兒猛然把稅翻了三番, 我等怕是要喝西北風了!”
“是啊!大人您隻看到鹽利之巨,卻沒看到我等賣鹽出的成本,貿然加稅,我等實在受不住啊!”
“李掌櫃說得對, 咱們的日子也不好過啊!”
……
有了李姓打頭,原本就憋了一肚子牢騷的商人們頓時紛紛開口,好好的釋疑大會就被他們弄成了哭窮賣慘大會。
不得不說,商人們哭窮的本事委實不差。那崩潰又無助的表情,那無可奈何的語氣,那情真意切感人肺腑的語言,簡直見者傷心聞者落淚。
沈鈺內心卻毫無波動,甚至想笑。
一群過了知天命之年的胖墩墩的老人家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彆說慘不慘,看著還真有幾分喜感。
沈鈺又清楚他們這是在哭窮,完全生不出半點同情心來。
彆開玩笑了,他們要真窮,這世上就沒有富人了。
都是千年的狐狸也彆玩什麼聊齋,沈鈺上輩子可是身價幾百億的大佬,交的企業稅可不止這麼點,照樣沒耽誤他進駐富豪榜。
不過商人們一向不怎麼交稅,現在陡然加稅,總得讓人家發泄一下。
沈鈺極有耐心地聽著他們挨個兒賣慘,還忍不住吐了個槽,都說賣慘賣慘,越賣越慘,顯然商人們沒有這個顧忌。
足足聽了一個時辰,商人們才打住自己的哭窮之旅,尷尬地抹抹臉,努力不去看其他同行的表情,就怕看到了彆人的慘樣被記恨。整理好臉上的表情後,商人們才輕咳一聲,抬頭眼巴巴地看著沈鈺,就指望著這位小沈大人看他們哭得可憐,善心大發讓加稅的事兒徹底黃了。
奈何小沈大人是鐵石心腸,完全不為所動。不僅如此,他還開始了喪心病狂的反擊。
頭一個中槍的是最先開口的李姓鹽商,沈鈺看向他的表情溫和極了,語氣也很是柔和:“李先生真是太過謙虛了,江淮鹽引基本都由先生負責,哪會真如先生所說,獲利隻能堪堪養家?”
見李姓鹽商正要開口辯駁,沈鈺微微一笑,右手抬高往下一按,示意他先等等,接著道:“我有幸見到諸位這些年所交的稅銀,李先生去年一年交稅十三萬兩白銀,按照原本百中之五的稅來算,去年一年,您就掙了白銀二百六十萬兩。我就算您底下一千個人跟著您做買賣,每人得一千兩,也是一百萬兩。您還賺了一百六十萬兩,這樣的盈利,若是還隻能堪堪糊口,那天底下怕是到處都是餓死的人了。”
商人們頓時倒抽一口冷氣,驚駭地看向沈鈺,眼中的震驚簡直如有實質,看著沈鈺的目光就跟看怪物似的。
這才是真正的殺招,一出手就能要人命。
怪不得大家賣慘都沒用,合著人家早就把大家的家底兒都查了個一清二楚,剛才那是在看笑話呢!
還哭窮,哭個屁的窮啊,臉都丟到姥姥家了!
被沈鈺直接扒拉了家底的李姓鹽商冷汗都下來了,臉色青青紫紫各種顏色都在上頭轉了一圈,煞是好看。
沈鈺卻還沒放過他,繼續放大招,輕飄飄道:“再說了,李先生發財的路子多了去了,也不止官鹽這一樣不是。”
沈鈺心裡門兒清,這些鹽商就沒一個乾淨的,或多或少都乾過私鹽的勾當,私鹽這般暴利,這幫家夥不插手才是怪事。刑部和戶部記錄在冊的一個典型案子,先帝在位期間,有一個剛同朝廷拿鹽引的鹽商,賣鹽掙了六十萬銀子,夾帶的私鹽卻獲利一百六十萬。三倍之利,足以讓鹽商們鋌而走險。沈鈺雖然摸不清李家到底摻和了多少,但拿話嚇一嚇李姓鹽商準沒錯。
果不其然,沈鈺這話一落,心裡有鬼的李姓商人頓時麵皮一抖,大熱天的愣是出了一身冷汗。
沈鈺微微一笑,偏頭看向其他人,溫聲道:“我這裡還有其他的賬目,大家想聽一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