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爾頓被她問得一愣。甚至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他和女王之間有算得上什麼關係?作為君臣,她給予他的重視和信任,已經足夠要求他儘忠職守,是他在僭越,在渴求超出禮數的東西。但是有些時候,她的確是縱容的,曖昧的,雖然他心知肚明,那被默許的接近也隻不過是權衡的另一種方式。
他們之間的距離很近,她詢問的時候聲音很輕。她身上幽冷的芳香就像一張迷蒙而無形的網,他是那網裡的獵物,隨著她垂下隨意撥動的手指在網裡跌跌撞撞,不知出路。
這個時候,道爾頓忽然就有些羨慕起阿瑟親王了。
羨慕他能夠肆意妄為,羨慕他能夠不顧後果。
“沒有答案嗎?”
阿黛爾淡淡地說道,撥開他的手,站直身,剛剛隱約的曖昧瞬間消散。
燭火之下,女王將阿瑟親王留下的匕首舉到眼前,借著燭光緩慢地打量著這把匕首。片刻之後,她慢慢地,帶著幾分思索的說道:“西烏勒進攻魯特帝國的事情是阿瑟親王做的。”
匕首上帶有一種奇特的波浪狀花紋,刀身彎曲的弧度很小,刃口隱約有流光滑過。這是一把西烏勒貴族才能擁有的刀。身為魯特帝國的親王,阿瑟卻攜帶著一把西烏勒貴族刀刃,而剛剛他也提及“準備好了軍隊”。
他實際上已經被奧爾西斯放逐,他的軍隊又是從何而來?
而在幾月前,一支西烏勒軍隊神不知鬼不覺地繞過水銀海,對魯特帝國東部草原發動進攻,如果不是奧爾西斯警覺將軍隊從圖瓦王國撤走,那麼此時魯特帝國的東部防線已經被撕開了。西烏勒軍隊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在魯特帝國境內,除了新教皇聖特勒夫斯二世的手筆外,或許還應該有一個人。
一個對魯特帝國東部軍事防線十分熟悉的人。
循著這條線索,再往上推,便是七年前的教皇選舉,當時的卡佩爾家族與路維斯競爭,路維斯樞機輸掉了選舉的那場戰爭。在他逃亡魯特帝國的時候,險些被魯特帝國囚禁交給舊教皇。那麼又是誰警告了路維斯樞機?
一個身處宮廷且位高權重的人。
除了在黑暗裡擁有宮殿的罪惡親王,還有誰能夠做到?
“這樣啊。”
女王意義不明地笑了一聲。
怪不得聖特勒夫斯二世能夠順利就任,支持他的人除了圖瓦公國外,還有著一位罪惡國度的無冕之王呢。想來此時的魯特帝國境內也並非鐵板一片,阿瑟親王固然是個瘋子,但不可否認的是,他同時也是一位不世天才。追隨他的也大有人在,奧爾西斯沒能在魯特境內成功截殺阿瑟親王,便不足為奇了。
王室南巡前阿瑟親王就離開了魯特帝國,但是他出現在女王麵前卻是在玫瑰島嶼。
他是先去了被認為是海上灰色地帶的千島灣,在那裡做了其他的事情,爾後才在玫瑰海峽等待她的到來。阿瑟親王想要帶走她應更像是一時發瘋,而非原本的計劃,否則道爾頓也不可能那麼快就趕到。
如今阿瑟親王離開玫瑰海峽,可能是與西烏勒的騎兵彙合。
祝福奧爾西斯不要被他的弟弟搞得焦頭爛額吧。
女王隨意地想著,推開沉默站在麵前的道爾頓,就要向門口走去。
她的手腕忽然被人扣住了。
道爾頓站在昏暗裡,握住了她纖細素白的手。他不是那種過分健壯的人,體型修長,軍人的服裝束著一掌寬的腰帶,顯得他勁瘦冷厲。他的五官深刻立體,垂攏睫毛的時候,便帶上些許陰鬱,但隱約又有一種狼在試圖靠近主人時被拒絕的委屈。
“為什麼不高興?因為我不知天高地厚,因為我不知應該安於天命,因為我總是有蓬勃野心。”
黑發軍官低聲道,他的眼神總是銳利的,肅殺的,冷酷的,此時眸子裡卻找不到那些往常慣有的東西。隻剩下大片大片鉛灰色的雲層,很安靜,也很清醒。
他知道自己是什麼樣的人。
小時候活在洛普特的貧民窟,那裡所有人都活得麻木疲憊,光鮮的榮耀的,全都和他們沒關係。然而他的野心無窮無儘,他的父母是虔誠的舊神教徒,而他為了躋身上爬,毫不猶豫地背棄從小到大的信仰。當了騎兵,就要當將軍,當了將軍就要當元帥……他的欲/望永無止境。
就像當了帝國元帥後,他對帝國至高無上的主人心存渴求。
所以她似曖昧,似疏遠,操縱著無形的線。
因為她也知道自己飼養的是一匹貪婪的狼。
像一場彼此心知肚明的遊戲。
但除此之外呢?
除此之外又是什麼?
“因為我喜歡您。”
道爾頓將自己的配槍放進女王的手中,像桀驁的豺狼把自己最致命的咽喉擱到一個人手上。
道爾頓想起那天女王在露台上休息,他偷偷把發針彆在她發上,碰倒她頭發時手心的潮濕。她的睫毛曾輕微地抖動了一次,他就比曾經受傷躲藏時敵人逐步靠近還緊張。
他抬起眼,笑了笑,帶著全部的自卑與自負地慢慢開口:
“不是帝國元帥喜歡您,不是道爾頓將軍喜歡您,是羅伯特·道爾頓喜歡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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