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多是在進入埃爾米亞大陸後魔術師換上了黃金鎧甲,漆黑的披風長及地麵,一群人恭恭敬敬地跪在道路兩旁,親吻他走過的地方,高呼“古裡安!古裡安!”的時候,說一句:
——哦,原來你叫古裡安啊。
薩蘭船長吹了聲口哨,將沒有子彈的槍插回腰帶上,拔出匕首,屈身迎上敵人。
背後宮殿傳來了狂暴的鎧甲碰撞聲,最後時刻,古裡安與庫曼撞擊在了一起。他們的決鬥不像羅蘭帝國的騎士決鬥般優雅,充斥著最原始的暴戾。骨頭破碎的聲音與血肉撕裂的聲音混雜響起,庫曼的時手臂絞住了魔術師的咽喉,手上黃金護腕帶著鋒利的倒刺。
倒刺割開古裡安喉嚨前一刻,尖刀貫穿了庫曼的咽喉。
沉悶的聲響。
庫曼的屍體向後倒下,古裡安扯掉了他額頭上的黃金太陽鳥,高高舉起。
神殿外原本還如潮水般湧進來,試圖突破海盜們的封鎖的士兵們動作在那一瞬間定格。沉如鼓點的腳步聲自神殿向外傳出,臉上染著鮮血的古裡安舉起手中沉甸甸的太陽鳥徽章。
喧嘩消失了。
太陽鳥神像的光落在古裡安身上,士兵們緩緩地放下了手中長矛與刀劍,然後一個接一個,慢慢地跪倒,最後將額頭緊緊貼到地麵。
“庫曼!庫曼!”
他們高聲呼喊起來。
薩蘭船長和其他海盜們精疲力儘地靠在石頭上,一點也不在乎形象地滑坐在地上,咧開嘴傻笑了一下。
新的埃爾米亞大陸統治者誕生了。
……………………………………
“一位新的庫曼。”
完那封沾染著血腥味的信,阿黛爾女王感歎道。
出於對異教徒的排斥和忌憚,兼遠洋航行的凶險,一直以來人們對遙遠的傳說中的埃爾米亞大陸所知不多。哪怕知道渡鴉海盜團的魔術師身份可能不一般,女王對此次遠航的成果也沒有寄予太多——她隻希望海盜們能夠成功與當地取得聯係,能夠開辟出一些貿易站。
發生的事情,某種程度上既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
渡鴉海盜團的大副,那位遊曆甚廣的魔術師先生,原名“古裡安”,是埃爾米亞王國的王儲之一。
比起羅蘭帝國而言,埃爾米亞的國家體製更為原始,神廟體製便是國家的政治軍事體製,但另一方麵來說王權也更為集中。“朕既國家”用來形容這片古老神秘的大陸堪稱貨真價實。埃爾米亞王國的統治者被稱為“庫曼”,庫曼既是國家的行政首腦,也是軍事統帥,同時還是神廟的祭祀長。王權即神權。在這種特殊的信仰與習俗之下,埃爾米亞的王室被認為是太陽鳥的血脈,有名無姓。而等到王儲被選任為新統治者之後則冠以“庫曼”之稱。
魔術師古裡安的父親原本是埃爾米亞的國王,被他的弟弟諾馬爾以毒藥謀殺,王位被篡奪。
諾馬爾成為新庫曼後,將兄長的孩子也逐一毒殺,唯獨古裡安逃出了埃爾米亞,還上了販賣奴隸的走私船。不知道是不是上天冥冥之中的報應,殘殺兄長與侄子侄女的諾馬爾統治的時間裡,儘管寵侍甚多,繼承人不僅沒有增多原有的孩子還一個接一個地死去。
失去所有王位繼承人的諾馬爾性情越來越暴戾,擔心古裡安不知道什麼時候就重回埃爾米亞搶奪王位,統治越來越殘酷血腥。古裡安與薩蘭船長等人抵達埃爾米亞的時候,前期遭遇了不少伏擊刺殺,如果不是女王預先撥給他們的火/槍和武器,古裡安能不能活著抵達王都都是個未知數。
一部分原因是諾馬爾的統治殘酷□□太過,一部分原因是被火/槍和火/藥這種前所未見的武器所震懾,埃爾米亞神廟的祭祀長老中有不少人倒向了古裡安。
半數以上的長老們同意了古裡安提出的請求——
依照最古老也最血腥的王國傳統,當庫曼威望不足以說服所有人的時候,其他王位繼承人有權提出決鬥,以最原始的方式來決定王國的統治者是誰。
“勝者為王。”
同樣經曆過凶險的王位角逐的阿黛爾如此評價道。
不論是古裡安還是庫曼都沒有打算老老實實地,遵循傳統習俗。庫曼在決鬥當天調動了軍隊,準備將自己的侄子連同那些支持他的長老一起殺死。古裡安則在宴會上安插了刺客,庫曼翻臉的時候,刺客們也拔出刀來割開了支持庫曼的長老咽喉。
總的來說,情形其實對古裡安更為不利一些。
在支持自己的長老被刺殺後,庫曼立刻放棄了等待士兵解決侄子和叛徒的想法,轉而試圖以決鬥拖延時間乃至殺死侄子。庫曼統治埃爾米亞的時間不短,剩下的長老們出於對形式的忌憚,同意了他的要求。古裡安真正能依靠的海盜們人數不多,隻能在利用地形和火/藥武器的情況下阻擊敵人,而這種阻擊無法持續太長時間。
於是有了記載於薩蘭船長信中的那場血腥決鬥。
幸運的是,古裡安最終贏得了他的王位。
女王轉頭透過車窗,看了一眼隨行不遠處的海因裡希,短暫地沉默了一會。
羅德裡大主教隱約猜到她聯想到了什麼。
阿黛爾所參與的王位之爭堪稱羅蘭帝國近五百年來最殘酷血腥的一次。
當時王位之爭與宗教衝突、平民暴動混雜在一起,雅格王國、教皇國以及魯特王國不遺餘力地加以乾預。形式複雜且瞬息萬變。不同的王位繼承人不管是自願還是非自願,都被推上了角逐的舞台,或死或瘋。其中,最年幼的犧牲品甚至還未成年——他們是艾德蒙三世的弟弟,塔列尼大公的兒子和女兒,神秘地“失足”從城堡塔樓摔下時,一個七歲,一個六歲。
那段時間,王國首都每天都在流血,都有新的屍體誕生,毒藥的價格暴漲數十上百倍。
幾乎可以肯定地說,如果沒有海因裡希的保護,那時候的阿黛爾公主根本不可能活下來。
羅德裡大主教那時還不是神殿騎士團的副團長,雖然就任晝宮大主教,卻沒有真正參與到王位之爭去。一些事情,他僅僅隻是偶有耳聞,現在他忽然格外後悔自己當初沒有參與到那場角逐了。
馬車外的海因裡希有所感覺,將目光投了過來。
然而女王已經收回了視線。
“說說你怎麼看吧。”她垂下看,看著桌麵上的另一封還未拆開的信,修長細瘦的手指交錯在一起,“關於古裡安,關於埃爾米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