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雅格國王約翰六世來說,一個附庸的自由商會聯盟當然好過於一個盟友的自由商會聯盟。
發動戰爭不論在什麼時候,對於任何一個國家來說,都是心驚的消耗。而距離雅格王國不遠的自由商會,向來有著“財富之城”的美譽。自由商會城市有著世界上最精明的商人,最出色的銀行家,黃金通過往來海麵的木槳船和風帆,源源不斷地流進他們的口袋。
曾經有一位自由城市的大銀行家驕傲地說了一句很有名的話:“不論是誰,隻要他想要贏得戰爭,就必須向自由城市的商人貸款。”
不過在阿黛爾女王看來,自由城市商人的這種驕傲是危險的,就像一隻羽毛光彩的公雞自顧自憐地站在城牆上,固然能夠讓自己的啼鳴被全世界聽到,同時也會招來無數垂涎的獵人。他們以為憑借雄厚財力雇傭的軍隊便足以保護自己,他們的黃金就是他們最好的盾牌。
現實擊碎了他們這種天真幼稚的幻想。
聖靈節的流血暴/動在羅蘭和教皇國暗中推波助瀾之下,持續了將近半個月之久。借著這個大好時機,貪婪且凶狠的雅格軍隊便開進了自由城市的執政首府——因為執政官被暴/民流放,政府財庫失去有力的掌控者,雖有成堆的黃金,竟然沒有人能夠用它及時地去雇傭一支可靠的軍隊。
另外一方麵,則是約翰六世的狡詐了。
誠然,作為商業之城,自由城市聯盟的軍事鬆散,但他們卻有著一隻實力不差的艦隊。並且由於常年飽受海盜之苦,在海岸沿線修建了許多堅固的要塞和堡壘,想從海上正麵進攻自由商業城市隻會自討沒趣。因此約翰六世在暴動發生之後,保護並且收買了被驅逐的阿爾及家族。
在阿爾及家族的率領下,約翰六世繞過了亞德利半島,從一處小小的,不怎麼設防的托普灣登陸,如豺狼般輕而易舉地撕開了自由城市的防線,插/進了聯盟心臟。
阿爾及家族在聖靈節的暴動中,家族的家主被吊死在執政廳的塔樓上,家主的兩位年輕兄弟也沒能逃過暴/動市民的毒手,一個被剖開肚子死於廣場上,一個在出逃的路上被逮捕,被活活淹死在臭水溝裡。阿爾及家族的繼任者是位蒼白寡言的年輕人,借助約翰六世的軍隊得以重新進入聯盟城市後,他毫不猶豫地展開了血腥的報複。
“點燃一堆乾燥的木材,隻需要一點火星就夠了。”
海因裡希說。
“約翰六世一定很高興,”阿黛爾將蠟燭移得近了一些,好把鋪在桌麵上的海圖照得更清楚一些,“他可算有機會正大光明地宣布之前發行的那些戰爭債券不作數了。”
在去年七月初和八月底,雅格王國兩線作戰,一麵組織軍隊想要威逼羅蘭——雖然後來打道回府了,但組織軍隊消耗的物資和人力卻是實打實的,一麵在出兵圖瓦,與魯特帝國搶占這塊咽喉要地的控製權——不幸的是這一點也隨著新教皇的繼位落空了。兩條戰線吞掉了約翰六世的大半國庫。
今年,為了在三月初起航,發動第二次對羅蘭帝國的遠征,約翰六世不得不發行了大量的債券。
作為盟友的自由商業城市可一點都不客氣地購買了大量的債券——這樣一來,哪怕與羅蘭帝國作戰失敗,他們仍然能從約翰六世從雅格王國那裡,把損失翻倍地賺回來。
就這麼看的話,自由城市的商人們一點都不介意從盟友身上賺滿盆缽。
不用說,自由城市的盤算早就讓約翰六世懷恨在心了。
此時此刻,約翰六世簡直和所有饑腸轆轆的狼一樣饑渴貪婪。聖靈節暴/亂使自由城市短暫地暴/露出了柔軟的腹部,他立刻毫不猶豫地撲了下去,狼吞虎咽地想要將這塊香氣四溢的肥肉吞吃下腹。
不過,如要阿黛爾來評價,那些渴求“自由”的暴/民們一點都不值得同情。
他們的多疑與愚蠢,讓他們守衛的“自由”反過來成為讓他們淪為附庸奴隸的絞索。
“應該不止阿爾及家族返回執政廳這點小事吧。”
女王對約翰六世沒有一點好感,對他簡直能立刻下地獄去的品性更是深有領會。
“約翰六世還做了什麼?”
“他在自由商會鎮壓新神教派。”海因裡希回答。
阿黛爾在地圖上移動的手指停了下來,她抬起頭看海因裡希:“鎮壓新神教派?在自由城市?”
“是的。”海因裡希肯定地頷首。
這回女王臉上不由流露出了一絲古怪的,微妙的神情:“啊,那他可真是位了不得的天才。”
女王口中“了不得的天才”當然不會是一句誇獎。
儘管自由商業城市與上一任舊教皇關係密切,與聖廷大部分的樞機們都有所往來,但在自由商業城市中新神派教徒占據的比例甚至超過了魯特帝國。
舊神教義禁止人們享樂,貶低商人的地位,而新神教義卻講求能否被救贖是天定的,天定表現在財富多寡與事業是否成功,後者在商人群體中,自然會大受歡迎——想想看吧!你是願意選擇一個壓抑你地位,禁止你享樂的教義,還是一個抬高你身份,令你能華衣盛食的教義?
1512年,自由商業城市通過了《博德路法令》——它是世界上第一個變相承認了宗教信仰自由的法令。
由此可見新神教派在自由城市的根基之深,影響之廣。
就這樣,約翰六世卻要在自由城市繼續大舉鎮壓新神派教徒,的確是“天才”之舉。
“既然這樣,”女王臉上的微笑逐漸加深了,“請給我們的盟友奧爾西斯送信,讓我們來幫約翰六世將鎮壓進行得更徹底一些。”
頓了頓,她不緊不慢地補充。
“自由城市可是塊紮滿刺的肥肉,想吞下它,就要做好被劃傷咽喉的準備啊。”
燭火之下,女王的微笑帶著令人不寒而栗的意味。
……………………………………
誰也不知道,在1558年的初春,到底有多少隻信鴿從羅蘭的天空飛起,進入魯特帝國的天空,又從魯特帝國的天空掠向茫茫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