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爾頓的火/槍手也來了。”
當安德烈特在眺望塔上,看到那些緩緩駛過粼粼海麵的戰船,神色變得格外凝重。
所有在海岸上觀察的人都駭然不已,羅蘭派出的軍隊遠遠超出了他們原先的預料。整個海麵上都是戰船的影子,航船的軌跡碰撞混雜,將原本平靜的海麵絞碎。十字劍與玫瑰交纏的旗幟連成一片乍一看望不見儘頭的森林,每一艘戰艦上都戰滿了士兵,其中最引人注目的無疑是道爾頓親自指揮的軍隊。
他們在最大也最高的戰艦上。
通過望遠鏡,安德烈特一眼就分辨出了那些士兵,他們格外與眾不同。
道爾頓借助新神教派與舊神教派的衝突而崛起,是名義上的新神派軍隊領袖。他手下的士兵統一穿著肅穆的黑外套,舍棄了傳統服飾裡累贅的裝飾細節,從外套到褲子所有線條都格外乾淨利落。效忠女王之後,他們的衣袖和領口多了銀色的玫瑰紐扣,肩膀上統一背有掛著彈/藥包的肩帶。
大多數貴族嗤笑的道爾頓軍隊,他們視簡樸為下等人的標誌,向將服裝統一的道爾頓新軍稱為“鴉群”。安德烈特以前從未覺得士兵服裝的統一有什麼重要性,直到此時此刻,他親眼目睹了道爾頓的新軍壓境而來。
——這支肅殺深黑的軍隊,像把寡言鋒利的戰刀一樣具有可怕的壓迫感。
宛如經書傳說中,自黃昏末日而來的審判軍隊。
安德烈特調整望遠鏡的角度,聚精會神地觀察羅蘭戰艦上的新軍,估算他們的人數。
一艘戰艦一艘戰艦地尋覓過去,安德烈特的心緩緩沉了下來,得到的數字出人意料——道爾頓竟然將自己的部下近乎毫無保留地帶來了。
與人們熟悉的瞄準奇差無比的火/繩槍士兵截然,道爾頓手下的士兵以精於狙擊著稱。
誰也想不通,道爾頓這個出身平平無奇的家夥——假如卑賤算是個特點,那他倒也算得上數一數二,到底是從哪裡找出來的這些耐心堪比幾十年老獵人的士兵?
安德烈特幾乎能夠看到在城牆不夠高的地方活動會變成一件多麼危險的事了。
海岸上的烽火台一座接著一座的燃起火焰。
逼近森格萊島的羅蘭艦隊沒有在港口停靠,保持著距離海岸不遠不近的距離,繞島嶼航行。看著羅蘭的艦隊很快的出現在眼前,又很快地消失在視野裡,城堡中的人們驚疑不定,不知道羅蘭人這是想乾什麼。
眺望塔上,安德烈特發出了遺憾的歎息。
他揮手對傳令兵說了幾句話。
不久後,聖西爾堡的城門升起,一支原本埋伏在海岸上,想趁著羅蘭人登陸時的混亂發動伏擊的騎兵撤了回來。
安德烈特不再浪費時間做徒勞無用的事,很快地,他就像一陣暴風般卷過城堡,各個城牆上響起了他雷鳴般的命令:
“加高胸牆!把所有木頭和石頭都給我搬上去!”
“鐵索!拉起來!”
“所有人堅守陣地!”
…………………………
白角海灣的水在日光下清澈得近乎透明,天使眼淚般臥於鳶尾島的懷抱裡。
女王就在有著“鳶尾”這樣一個美麗稱呼的島上,這裡處於前往森格萊島的航線上,同時離可希米亞港也不算遠。是一個既能稱為“女王親征”,又不至於真的讓女王陷於致命危險的地帶。
當然,這種“不至於太過危險”是相對而言的。
事實上,如果道爾頓對森格萊島的聖西爾城以及其他要塞發動進攻,那麼身在鳶尾島的眾人能夠聽到從那邊傳來的炮聲。
對於絕大部分憂心忡忡的朝臣而言,他們覺得這還是太過於莽撞了——他們巴不得女王離戰場越遠越好。這種擔憂倒並非因為這些人對女王有多忠心耿耿,隻是他們都知道……當戰爭的馬車開動,羅蘭就已成了一個整體,女王就是這部的馬車的方向,如果女王轟然倒下,沒有人能夠承擔隨之而來的可怕後果。
“真是令人感動的忠誠。”
女王簽署文書的同時這麼評價道。
語氣裡輕微地帶了點譏諷。
這些源源不斷送上的勸告,大多出自於同樣加入這場戰爭的官員和貴族之手。
誠然,加入戰爭並非出自他們的本意,但是對雅格和自由商業城市宣戰成為必不可免的事情後,務實的人就該考慮這場戰爭能為自己帶來什麼——他們為帝國籌備了軍隊,提供了武器,總該有切實的利益可得吧?自然而然地,他們的目光落到了自由商業城市,這有著“黃金之城”與“財富之城”的蛋糕上。
這場勝利的收獲,能夠讓所有人富得流油。
為利益而來的人,忠誠自然有待商酌,這些人雖然加入了戰爭,沒有比“牆頭草”能更貼切地形容他們了。
隻有等到森格萊島,這個進攻自由商業城市和雅格的跳板被攻下,切實看到了戰爭勝利的把握,他們才會真正投入到戰爭裡。
“竭儘全力,以最短的時間奪取森格萊島。”
收到道爾頓和阿比蓋爾傳來的報告後,女王在回複的短信末尾以罕有的嚴厲口吻,對戰爭的第一階段做出了指示。
攜帶女王命令的信使一刻也沒有停留,立刻從鳶尾島出發,乘坐快船朝森格萊島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