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如此,心中卻是有些說不出的滋味。
人都說他四舅冷血無情,是非不分,一向隻看重事情的結局。他也知道此言不虛,四舅傳訊讓薑夫人出來,顯是想要她出麵阻止李清淺狂暴。
這樣雖然是最有效的法子,但無疑也是把薑夫人往火坑裡推。
——“癡仙為達目的,從不計較要付出什麼,恐怕是至親的命,他都不會放在眼裡。”
這是重華上下對於慕容楚衣的評斷。
嶽辰晴不愛聽,心裡總想著四舅是個有所考量的人,做事總有他的道理。
可這種清醒的考量,其實本身就是殘酷的。
薑夫人在李清淺麵前停下,平靜地注視著他。
“你就是……”李清淺瞳中光斑跳躍,“你就是蘇玉柔?!”
“不錯,我就是。”薑夫人道,“你是為了向燎國國師複仇,特來尋我的。對麼?”
李清淺咬牙道:“是!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是什麼模樣,竟害得女哭山那麼多姑娘為你活埋至死!”
眾人原以為薑夫人會回絕的,卻不料她隻是沉默片刻,然後說道:“你既要看我的臉,我給你看就是了。隻不過……”
“隻不過什麼?”
薑夫人道:“我有件事,想先跟你一個人說。這件事隻能說與你聽,其他人,我誰也不想告訴。也與他們無關。”
李清淺眼珠滾動,上下看著她,似乎是想窺探她身上有沒有帶著什麼伏魔法器。最後咬牙道:“我也不怕你使詐,你若使詐,我便直接把你的心掏出來,撕成兩半吃下去——”
“我身上除了這把傘,什麼也沒帶。”薑夫人道,“不過這件事你聽了,恐怕便就會心神潰散,支持不住。你自己想好要不要聽吧。”
李清淺一怔,隨即哈哈哈地長笑出聲:“你不用激我!你說便是了!”
薑夫人道:“那你附耳過來。”
於是眾人便看到李清淺側耳,而薑夫人探身過去,麵紗飄拂之下,她隻唇齒微動,說了幾句話。李清淺臉上的那種瘋狂與猙獰一下子便凍住了。等薑夫人重新站直身子,寧靜地望著他時,他眼珠子裡迸射的那種寒光,還有那種震愕著實讓周遭之人吃驚不小。
“她和他說了什麼?”
有人小聲嘀咕道。
“不知道啊……”
李清淺像看到鬼一樣看著薑夫人,半晌之後,麵色煞白地往後退了一步:“不……不會……怎麼可能?”
薑夫人道:“我無半句虛言。”
幾許沉默,李清淺忽然撕心裂肺目眥俱裂地大吼道:“你胡說!!你這個賤人!!你胡說!!!你滿口扯謊!!!!你——你——”
“你不是要看我的臉嗎?你看完之後,就知道我是不是胡說了。”
薑夫人走到李清淺麵前,從這個角度,除了李清淺本人,誰也瞧不見她的容貌。她抬起柔白酥手,輕輕撩開了自己覆麵的綃紗……
什麼聲音都沒有。
靜得仿佛置身於瀚海深處。
忽然某一刻,似是勒到極處的琴弦砰地繃斷——“你、你真的……”
薑夫人道:“現在你信了嗎。你所恨的,一開始便是錯的。”
李清淺忽然後退兩步,仰頭大笑出聲,口中癡瘋地道:“哈哈哈……可笑!我真可笑!!我一直以來……竟然……竟然以為……”
急怒攻心,心念俱碎,如此情誌之下,李清淺忽低頭哇地吐出一口黑血,血沾在唇齒間,他跌坐在地,整個人都像被擊碎了,又哭又笑,指著薑夫人,胸口劇烈起伏著,眼睛紅的可怕:“原來……竟是如此!!哈哈!!哈哈哈!!!”
“……”
“我知道了……國師他其實是因為……是因為……”李清淺沒有說下去,瞳孔促收著,嘴唇黑血淋漓,忽然仰頭大笑,暴喝道,“荒唐!!真荒唐!!!哈哈哈哈!真荒唐啊……”
“我恨了那麼久,竟都是錯的!都是錯的!!!”
劍魔跪地仰天,淒厲哀嚎,一連數聲暴喝,一聲淒厲過一聲,一聲痛苦過一聲……到最後頹然倒地,竟是渾身抽搐,黑氣暴體橫流!
李清淺以手遮目,喃喃地哽咽道:“都是錯的……”
執念竟散,他躺在地上,癲狂的笑聲逐漸輕下去,像老鴉瀕死前繞樹的嘲哳回響,慢慢地,變得沉悶,變得喑啞,最後他蜷縮在地上,仿佛是一個蹩腳的笑話謝幕。
誰都沒有想到,一柄煞氣橫溢的劍魔,隻因著薑夫人的一件事,一張臉,居然就這樣散去了畢生執念,化作一灘汙血……
李清淺竟就這樣散了。
“怎、怎麼會……”
“這到底……”
眾人一片寂寂,俱是又驚又愕地盯著薑夫人看,似乎要想用目光撕開她的麵紗,看到她的秘密。
這個女人朱唇輕啟,吹進李清淺耳中的究竟是怎樣的故事?隻三兩句,竟狠毒過不世神兵,輕而易舉地將他的命索了去。
薑夫人到底對那劍魔說了什麼?!?
在這些又是驚俱又是愕然的目光中,薑夫人倒是很淡然,她沒有任何意外地看了地上正在化散的劍魔身軀一眼,放下紗笠,慢慢地回過身去——
“夫人……”
薑夫人道:“他已沒有執念,再也不能聚成人形。今日連累諸位,心中有愧,內疚良多。”她說著,低頭朝在場的修士們福了福身子,“東市之損,待外子歸來後,我都會與他細說,早作償補。……先行告辭。”
她頓了頓,瞥了眼自己府上的仆廝,說道:“你們都跟我回去吧。”
“……”
“走吧,不會再有事了。”
“可是夫人——”
“走吧。”
柔靡的身段行遠,娉婷纖弱,似踩著蹺,在一眾人或是神往或是錯愕的目光裡漸遠。
濕漉廢敗的東市墟場,有人望著薑夫人的背影發呆,有人朝著自己燒毀的屋舍痛哭,也有人盯著李清淺化成的血汙出神……
嶽辰晴喃喃道:“她的臉到底長得有多好看?為什麼李清淺一看到她,就變成了這樣,執念就散了?薑夫人是真的比紅芍姑娘漂亮太多嗎?”
墨熄沒有說話,他蹙著劍眉,望著地上斑駁的血跡。
他知道這件事情並沒有這麼簡單,薑夫人之所以能在頃刻間散去李清淺的心魔,絕不是因為“好看”,一定是有彆的什麼緣由。
不然他不會一直喃喃地重複說“恨錯了”。他恨錯了什麼?
嶽辰晴見他神情不虞,試探道:“羲和君……”
墨熄搖了搖頭:“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不到必要的時候,就彆再追究了。”
“哦……好……”
“你回嶽府去吧,我去和君上複命。”
嶽辰晴應了,正準備離去,可餘光卻瞥見了什麼。腳步忽然變頓住了。
他走到一家冒著焦煙的東市小屋前。這間小屋窮酸破陋,一看就不是什麼富貴人家的住處,但它的門窗上卻貼著一道金光燦然的靈符——
那是嶽家的金剛不破符。
再仔細一看,不但這家有,周圍的許多人家都貼著一模一樣的符咒,或許正因為符咒的庇護,雖然這些房子仍是被烈火摧得搖搖欲墜,不成樣子。但是至少沒有在瞬間被吞噬,裡頭的住戶也都成功地被救了出來。
隻是……
嶽辰晴抬起兩指,掲下了那已經靈力耗儘的金色符咒。微微皺起眉頭。
好奇怪。金剛不破符是他家最貴一階的符紙,鬨采花賊的時候人人都想買,但並非人人買得起,他伯父還為此趕過那些鬨市的小修,他四舅也懶得理會。
那這些符咒……是誰給他們的?
隻略一思忖,嶽辰晴就想到了一個人。
一個病弱清羸的藕白色身影,坐在木頭輪椅上,膝頭蓋著一條軟氈。
——江夜雪。
是了,江夜雪一貫婆婆媽媽,一個自己都照顧不起的病秧子,偏偏還心軟的要命。那些窮人家裡的金剛不破符,想來應是他做了給的。
這個念頭讓嶽辰晴有些不舒服。一方麵,他自己也覺得四舅和爹爹那種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行事方式有些殘忍。但另一方麵,他從小就聽府中眾人對江夜雪百般唾棄,說江夜雪沒有什麼大本事,就隻知道出賣嶽家的秘術,為自己籠絡人心,騙取聲望。
可若是沒有江夜雪好心贈與這些庶民金剛不破符,那麼今天這一場劫難,東市不知會有多少無辜之人喪命……
兩番矛盾之下,嶽辰晴竟一時也不知該作何感想。偏生周圍喧囂不絕於耳,攪得他心思愈亂。
他模糊地想,這一次四舅和江夜雪之間,難道真是四舅錯了麼……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開始同居啦!!!!那啥,國師的事情彆急,李清淺事件隻是國師事件的一個引子,以後還會有國師的戲份,都會解釋清楚滴!!麼麼啾!!!發射小心心!!
今天第一天上班,累暈!晚上我就早點睡啦!!早上早點起來為明天的同居開啟潤色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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