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曾經疏離過你。
可顧茫偏著腦袋思索了一陣,修改道:“你一直都是最好的。”
“……”
說完,伸出手,模仿著墨熄安慰他的樣子,照葫蘆畫瓢似的也反過去摸了摸墨熄的頭發。
在這一刻墨熄忽然那麼清晰地意識到,其實不記得太多對顧茫而言未嘗不是一種解脫。他不用再為陸展星的死痛苦,不用再為七萬袍澤的亡背責,不用再每日每夜從自己掌縫裡看到無辜之人的血。
他可以隻看著回憶卷,隻捕捉到過往所有美好的東西。
隻是墨熄無法這麼選擇——
顧茫黑魔魔氣的爆發隻在旦夕,他找回那缺失的兩魄,喚回完整的顧茫,才能不使他的心愛之人墮入煉獄。
“師兄……”
“嗯?”
“無論怎麼樣。”墨熄最終握著他的手,認真地對他說,“我都會一直陪著你。”
顧茫坦然點了點頭:“那真好。我也會一直都陪著你。”
窗外暴雨傾瀉,又有雷霆響起。但這一次顧茫沒有害怕,他轉過幽藍的眼睛,用一種近乎懵懂的好奇,望著鉛灰色的天幕。
反倒是一直伏在旁邊沉睡的飯兜被驚醒了,它嗚嗚低哼著,起身踩著四爪跑來床邊,偎著他的兩個主人坐下。
夜深了,驟雨滂沱。
然而雨總會停的,黎明也總會來。
就像擱在兩人之間的那一卷回憶書一樣,回首望去,所記得的都最是光明的。
君上一開始並不想讓墨熄陪著顧茫到臨安去。
用他的話說:“去這一趟找到大修的可能實在太渺茫,你不如還是等薑拂黎雲遊回來,他診斷了之後再說。”
又道:“我們得了血魔獸的殘魂,如今周鶴正在鑽研其道,或許不久之後就能創出抑製黑魔氣息的術法,你留在都城,多少還能去看看狀況,如果真的創生出來了,也能馬上給顧茫使用。”
但墨熄執意先去一試,再加上夢澤從旁勸諫,君上最終還是鬆了口。
隻是臨行前,他把墨熄喚道朱雀殿,對墨熄道:“羲和君,如今燎與重華的邊關戰事頻頻,恐怕很快就會再次爆發大戰。你一向頭腦清醒,也當知道顧卿的心意,明白他的為人。他一定不會願意你因為他的事情而耽誤戰事,孤雖允你一月閒假,讓你陪他去臨安尋求招魂之道,但希望無論結果如何,一月後,你都要按時歸來。”
墨熄道:“是。”
君上點了點頭,想了一會兒,又叮囑幾句:“如今望舒君險境未脫,嶽鈞天又年老病重,重華國內境況其實很是令孤不安,更何況宮中刺客,暗殺望舒君的刺客均還沒有查出眉目,孤擔心那些幕後之人還會對你下手。你這一路上,要多多留意。”
“另外,等到了臨安府,若是有閒暇,你也去拜會一下嶽鈞天,敦促他快些將周鶴需要的法器煉出來,也讓他們一家行事當心些,孤總覺得那些刺客的暗殺遠還沒有結束。”
墨熄一一都應了,臨離彆時,君上卻又喚住了他。
“等等。孤還有一事。”
墨熄側過頭來,但這回君上卻沒有很快地說出他的想法,神情之間反倒多有些猶豫。他斟酌了好一會兒,才道:“這段時日,坊間有些傳聞,說你和顧卿的關係……”
“……”
“孤且不多問什麼,但是人言可畏,眾口爍金,無論你們之間是什麼情誼,隻要存了心想中傷你,話都會說得很難聽。你們之間的事情並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們會揣測你的居心,甚至已有人說你和顧茫一樣,最終的目的都是想重演花破暗自立為王的舊事,其心不純。”
墨熄聽完了,卻對君上笑了一下:“君上信麼?”
“……你說呢。”君上翻了個白眼,“孤再是多疑,至於多疑到一個立過天劫之誓的人身上?孤隻是覺得這樣下去與你馭軍不利,你最好還是離顧卿稍遠一些。”頓了頓,又試探地望向墨熄,“……唉,但你不會真的與他……”
“君上不是說不問麼。”
“……孤也隻是隨口一說。”
墨熄道:“十多年前,我家門蒙塵的那些日子,一直是顧師兄在照顧我,於泥濘裡陪伴我。他最好的兄弟陸展星曾在那時候勸他彆和一個落魄貴族走得太近,以免以後我生出什麼不幸,會累得他連坐受苦。君上知道他是怎麼回答的麼?”
君上一時默默。
“他當年的答案便是我今日的答案。”墨熄頓了頓,曦光透過大敞的窗映照在他清麗的臉龐,他平靜卻執著地說了四個字。
“人貴有情。”
言下之意已很明顯,無論是什麼情,兄弟,袍澤,戀人……情誼所在,人言也好,困苦也罷,都是九死不悔的。
他不會放下顧茫,亦不會因與顧茫在一起會染上汙點而卻步。因為當年,在他深陷泥淖的時候,是這個人伸出塵埃不染的手,將他從寂冷與汙臟中救了出來。顧茫不是他的汙點,而是他長久以來,心底不滅的光明。
言至於此,若不想將場麵鬨得難看,也沒有什麼可再追問,君上頗有些疲倦地往夔龍黃花梨圈椅裡一坐,朝墨熄揮了揮手:“真行,那孤還能說什麼?再說孤就不是人了唄。好吧就這樣吧,趕緊滾滾滾。”
頓了頓,又憤憤道:“你也是不給孤省心的,你們都不給孤省心。”
墨熄抿了下薄唇,行作一禮,轉身離開了朱雀殿,準備回去收拾東西,帶顧茫啟程前往臨安地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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