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上,一批批潰勇,四處逃竄,逃竄不及的,隻能丟掉刀槍跪在地上,祈求饒命。在長毛的號令中,他們紛紛用辮子係著他人辮子,主動的捆起了雙手。
怎麼了……
感覺有人在翻動自己時,儘管左宗堂想動,可他根本就動彈不得。
他隻記得之前摔倒在地上,然後想睜開眼,但眼皮卻像掛著鉛似的,根本就睜不開。
“大人,彆怪我……”
似乎有人在說話,可左宗堂根本就聽不懂是誰在說話。渾渾噩噩中,他又一次昏迷了……
“小少爺,你今後不死於天牢,便是死於刀兵。”
又一次,少年時碰到那個鐵嘴李半仙,似乎又一次出現在眼前了。
死於刀兵!
這李半仙,當真是半仙啊……
鋪天蓋地的喊叫聲,不知道什麼時候都停了,儘管渾身上下沒有一絲力氣,可被人背著的左宗堂似乎已經明白了什麼,他斷定自己已經落到了賊手。鐵嘴李半仙當年算得命,直的來了,看來今日是必死無疑了。
似乎像是要驗證他的推測似的,隱約的有長毛的話語傳了過來。
“你們都聽好,一個個的老實點,要是敢不老實,立即砍了腦袋,一個人逃走,一隊人砍頭……”
果然是落到長毛的手裡!
左宗堂深知以他浙江巡撫的身份,落到長毛的手裡,結局無外乎也就是幾種而已——抽筋、剝皮、點天燈、五馬分屍、剜目淩遲、梟首示眾。哪一種都令他心驚肉跳。想到受刑時的痛苦,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也就是在這時候,他又聽到有似乎有長毛在說什麼。
“嘿,你說,那些洋人買這些家夥乾啥?”
“乾啥?你說能乾啥?要是你買到這些人,會讓他們乾啥?”
“乾啥?當然是往死了乾活唄,那些洋人能讓他們的日子過輕鬆了……”
在他們的笑聲中,左宗堂又一次昏迷了,不知過了多久,當他睜開眼睛時,天色已黑,江麵上刮起了西南風,船沿著衢江順流而下。
“這,這是那……”
不等他說話,就有人扶著他輕聲說道。
“您醒了,彆說話,彆說話。”
扶著他的人,是幕友蘇式敬,先前在戰場上,就是他從死人堆裡把他拉了出來,又脫掉他的官袍,在他的臉上抹滿了血汙,要不是聽聲音,根本就認不出來。
“咱,咱這是在那……”
不用問他也看出來了,這是在長毛的船上,他果然落到長毛的手裡了。
“哎,還能在那……”
聽著蘇式敬的歎息,看著船上持槍的長毛,想到自己居然淪落敵手的狼狽,左宗堂不由又惱又羞。自長沙訓練“楚軍”出師以來,與長毛打的幾仗,儘管接連得勝,可現在卻以慘敗告終,還不知江寧那邊戰局如何,長毛的洋槍洋炮居然如此之多,怕多半也會失敗。想到自己辛辛苦苦訓練了一年、期望建不世之功的楚勇,竟是如此不堪一擊。心灰意冷的左宗堂,在感覺愧對他人的重托時,也深知他的抱負也都化為泡影了。
敗了……
不僅敗了,甚至就連同自己,也落到賊手,要不然就跳江自殺吧!
可他剛想動,卻發現辮子居然與蘇式敬的係在一起,一船人的辮子都係在一起不說,就連手也被長繩係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