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半日時間就生了,女兒和外孫都平平安安,周財生轉憂為喜,臉上布滿歡喜笑容。
有孫子了,老榮家有後了!
榮老頭喜不自勝,笑得眼角起了一堆褶子,見周財生來了趕緊迎向前,握住他的手激動道:“親家你來得正好,你當外公了,恭喜恭喜啊。”
“同喜同喜。”周財生眉開眼笑,喜意從眼中滿溢出來。
榮大郎高興得直挫手,盼了這麼多年,總算盼到侄子出生,他和妻子女兒下半輩子總算有依靠了。
榮楚喊了聲嶽父,就衝過去問榮大嫂,“大嫂,我娘子怎麼樣?還好嗎?”
“好著呢好著呢,一弟你彆擔心,等著抱大胖小子吧。”榮大嫂也是打心底裡高興,這個侄兒她和丈夫盼了許久,今日總算是盼來了。
想著弟妹生了一場肯定是累壞了,孩子也要吃奶,她趕緊去廚房做粥和下奶的湯。
榮楚一聽周雲娘很好,麵色稍鬆,但沒看到人,沒親自確認她沒事,他還是不放心,也顧不得參與到家人喜得男丁的歡喜中去,寸步不離的守在門口。
周財生見女婿這麼緊張在意女兒,說不出的滿意,更加慶幸自己當初是把女兒嫁到了榮家,而不是鄭家。
“娘,孩子咋樣?”屋裡,周雲娘無力的問道。
她身體精力雖比平常產婦要強些,但生了這麼一場也是耗儘了體力,此時有些虛弱。
榮老太拿帕子給她擦著額頭上的汗,忙道:“孩子好著呢,你就彆操心了,配合穩婆把胞衣產出來,然後好好睡一覺。”
兒媳婦給榮家生了長孫,這次立了大功,她以後一定要好好待兒媳婦,嗯,當成親生女兒來看待。
周雲娘聽說孩子很好,就安了心。
穩婆收拾好孩子,抱給周雲娘看了一眼,然後把孩子交給榮老太,笑嗬嗬朝周雲娘道:“娘子好福氣,頭胎就生了哥兒,我剛瞧了,哥兒長得可俊了,長大以後一定像舉人老爺一樣俊秀好看。”
周雲娘剛看了眼兒子,也覺得兒子鼻子嘴巴都像相公,不由得嘴角上揚。
就在這時,穩婆猛的朝她的肚子壓了下去,周雲娘隻覺得痛意鑽心,才被婆婆擦乾汗又冒了出來,她本就虛弱,再受了這麼一遭哪還撐得住,疲累的睡了過去。
榮老太是知道取胞衣痛的,但也沒辦法,產出胞衣這生產才算真正完事。
穩婆手腳麻利的處理好後頭的事,笑著對榮老太道:“老太太,好了。”
“那讓她好好歇著,我們出去。”榮老太抱著孩子帶著穩婆出了門。
榮楚聽到開門聲看去,見榮老太和穩婆都出來了,趕緊問道:“娘,雲娘怎麼樣了?”
“她沒事,就是太累,現在睡了。”榮老太笑道:“你看看孩子。”
榮楚略微掃了孩子一眼,便拱手朝榮老太和穩婆感激道:“謝謝娘、嬸子,你們辛苦了。”
“舉人老爺客氣了,你娘子生得快,我都沒咋出力。”穩婆笑道。
從發動到生隻用了半日,她還是第一次見頭胎生得這樣快的,而且孩子也不小,有七斤八兩。
榮楚心中掛著周雲娘,不與穩婆多說,推門進去看周雲娘了。
穩婆見他連孩子也沒抱一下就去看媳婦,心下感歎,舉人老爺真是個疼媳婦的好男人,能嫁給這樣一個男人,周氏這輩子值嘍。
榮楚輕手輕腳進了屋,來到床邊坐下,見周雲娘臉色憔悴蒼白,不由得疼惜,雖然母子平安,雖然生得這樣快,但妻子還是受了一場苦,遭了一場罪。
周雲娘平日裡看著那般柔弱,卻能承受這麼大的痛楚,真真是應了那句‘女子本弱為母則強’的話,女子生來本就不易,還要承受生兒育女的諸多苦楚……
榮楚暗暗決定,以後一定要加倍對周雲娘好。
周財生沒有在榮家多待,確定女兒外孫平安後就離開了,他回到家將好消息告訴了兒子。
周家旺得知自己當了舅舅,歡喜得不行,一時嘴快在孫氏麵前說漏了嘴。
孫氏時而瘋癲,時而清醒,此時正清醒著,聽到這個消息,嘴臉立即惡毒起來,“她憑啥能順利生下孩子?我的玉娘出了事,她咋能平安產子,老天爺對我的玉娘太不公平了!”
她內心極度不平衡,憤怒之下又發起瘋來,摔了一屋子的東西,嚇得周家旺逃也一般離去。
鄭家那邊也得知了周雲娘平安生產子的消息,鄭父心裡鬆了口氣,暗想還好外甥女平平安安生產,不像兒媳婦那麼倒黴。
鄭母得到消息後內心卻十分不平衡,同時也後悔不已,兒子娶了周玉娘後就鄭家就發生了一堆的禍事,反觀榮家娶了周雲娘,這日子是越過越好,早知道周雲娘這麼有福氣,她當初就不該看不起周雲娘,否則也不會讓周玉娘那個掃把星連累死她的孫子了。
但不管她怎麼後悔,一切也不可能重來了。
周雲娘再醒來已經是第一天早上,她睜開眼睛就見榮楚抱著孩子守在她床邊,忙要起身,“相公。”
“你慢些。”榮楚趕緊騰出一隻手來扶她。
周雲娘慢慢坐起來靠在床頭,見陽光從窗戶照進來,暖洋洋的,便有些吃驚,“都早上了?我睡了這麼久?”
“可不是,睡了一下午加一晚上。”榮楚給她理了理頭發,心疼道:“對不起娘子,讓你受苦了。”
周雲娘向來是勤快的性子,平日裡連懶覺都沒睡幾個,可這次一覺睡了這麼久,可想而知她耗費了多少體力?
周雲娘笑著搖頭,“哪裡受苦,我不是好好的嗎?”她看向他懷裡的孩子,問:“孩子餓不餓?我給她喂奶吧。”
她睡了這麼久孩子一定餓壞了,她心裡自責起來,都怪自己貪睡,餓著了孩子,她不是一個好母親。
“娘把孩子抱到吳嫂子家喂了奶,你彆擔心,先吃點東西。”榮楚回道。
真正餓壞了的人是她才對。
周雲娘一聽就放了心,村裡吳嫂子的孩子才半歲,正在吃奶,那孩子長得可壯實了,兒子吃了吳嫂子的奶一定也長得壯壯的。
鄉下地方有借奶一說,就是產婦剛生了孩子有時候奶水沒那麼快下來,都會去村裡有孩子的人家借奶,這樣就不會餓著剛出生的孩子了。
榮楚起身走到窗戶那喊了一嗓子,“大嫂,娘子醒了,辛苦你端點吃的進來。”
“噯,就來。”榮大嫂在廚房應了聲。
周雲娘睡足了,覺得身上終於有勁兒了,趕緊從榮楚懷中接過孩子,看著孩子小鼻子小眼小臉蛋,愛得不行,忍不住親了他好幾下。
榮楚見狀笑了,“咱兒子鼻子嘴巴像我,但眉眼像你,他是挑著我們的長處長的,以後一定比咱倆都出色。”
周雲娘聞言朝兒子眉眼看去,果然有幾分像她,就笑眯了眼,她想著比她強是必須的,要是比相公強,那這孩子將來得多出息啊?
榮大嫂端著飯菜進來時,就見小倆口抱著孩子有說有笑,一家三口幸福又溫馨,她都不忍心打擾了,但弟妹得吃東西,不吃這身子受不住,孩子也沒奶水。
她笑著走向前道:“弟妹,你醒了,恭喜恭喜。”
“謝謝大嫂。”周雲娘看向榮大嫂,由衷的感激。
她嫁來榮家這些日子,有時候婆婆都說她兩句,但大嫂從來都是和顏悅色,不管她怎麼樣都從不與她計較,有什麼事也是第一個站出來幫她,她真的很感激大嫂。
相公對她好,婆家人個個也都對她好,現在又有了兒子,她真的覺得很滿足很幸福。
榮大嫂笑著搖頭,“一家人說啥謝,趕緊吃飯,你在月子裡頭,是萬萬餓不得的。”
榮楚接過飯菜,榮大嫂就從周雲娘手中接過孩子,抱著出去了,讓周雲娘安心吃飯。
榮老頭正和榮大郎從地裡回來,見大兒媳婦抱著大孫子從東廂房出來,趕緊放下鋤頭走向前,樂嗬嗬道:“快,讓我抱抱大孫子,一早上沒見,怪想的。”
“老頭子,洗手去,瞧你那一手的泥,多臟呀!”榮老太從廚房出來,阻止了老伴抱孫子的動作。
榮老頭看了看手,想說隻是些泥而已,哪就臟了,但想著大孫子嬌嬌嫩嫩的,用沾了泥的手去抱確實不應該,便乖乖去洗手了。
榮老太接過孫子,在他臉上連親了好幾口,連連喊著,“奶的乖孫喲。”
榮大丫也跑出來,要看弟弟,“奶,讓我抱抱弟弟,我也想弟弟了。”
“你還小,會摔了弟弟,還是奶抱吧。”榮老太哪舍得放開大孫子。
榮大丫撅嘴,“我都十三了,哪小了?”
榮大郎和榮大嫂忍不住笑了,疼愛的揉了揉女兒的頭。
榮家上下個個爭著搶著要抱孩子,榮楚樂得清閒,大多時候都陪著周雲娘,周雲娘除了喂奶,其它時候都不用操心孩子,養了幾日,臉色就眼見著紅潤起來。
孩子過了洗三,榮楚就真的要起程去京城了,京城離陵陽縣有一個月左右的路程,再耽擱下去都要趕不上考試。
榮家人再三保證會照顧好周雲娘母子,讓榮楚彆擔心家裡好好考試,周雲娘也承諾會好好照顧自己,榮楚還是很放心的,隻是舍不得周雲娘和兒子恒哥兒。
榮楚給兒子取名榮恒,小名恒哥兒。
恒,是永恒的意思,代表他和周雲娘的感情永恒,也代表榮家世世代代傳承下去。
榮家人很喜歡這個名字,整日恒哥兒恒哥兒的喊,榮恒似乎也喜歡他的名字,家人一叫他就會咧嘴笑。
再不舍也得分彆,孩子出生的第四日早上,榮楚就坐上馬車,在家人依依不舍和布滿擔憂期待的眼神中離開了家。
因為時間緊,一路上也沒停歇,緊趕慢趕,總算在考試前一日到達了京城。
張遠、趙齊一人早就等急了,見到他忍不住抱怨起來。
“我說榮楚兄,你來得也太晚了。”
張遠指了指他和趙齊的脖子道:“你不知道我們日日盼夜夜盼,脖子都盼長了,你怎麼才來?”
“臨出發時我娘子生了,耽擱了些時日,是我的過錯,讓你們久等了。”榮楚笑著認錯。
張遠、趙齊聞言一愣,緊接著露了笑,“恭喜恭喜!”
他們就說他怎麼來這麼晚,原來是當爹了,這便情有可原了。
時間緊迫兩人也不再多說,立即帶著榮楚去禮部投文書報道,辦入考手續。
他們運氣好趕在入考手續截止前辦好了,順利拿到了考牌。
從禮部出來,趙齊拍了拍胸口道:“榮楚兄下次不要再行此等險事了,小弟我受不住。”
“可不是,榮楚兄才華橫溢,要是錯過了參加會試的機會,豈不抱撼?”張遠也心有餘悸道。
錯過了這次就要再等三年了。
榮楚知道他們是為了他好,哪敢多言,連連應是,一副乖覺模樣。
明日就是會試的日子,榮楚一路趕過來定是疲累不堪,張遠、趙齊也不再說他,趕緊帶著他去住處休息。
住處是張遠的姨父王大人家的私宅,外麵並不起眼,但裡彆有洞天,院落、廂房、園子一應俱全,是個安靜清悠的好地方。
張遠、趙齊住在後院的廂房,他們已經命人給榮楚收拾出來一間,就等他來了。
榮楚坐在收拾整齊乾淨的屋子裡,心裡彆提多舒坦了,感歎有這樣兩位死黨真是人生大幸。
路上奔波了一月,榮楚也確實是累了,簡單吃了點東西洗漱一番就睡下了。
次日天剛還未亮,榮楚就被順子叫醒了,要提前入場,所以得早點過貢院去。
會試和鄉試差不多,都是考三場,每場考三天,三場分彆在三月初九、三月十一、三月十五這幾日進行。
但和鄉試不同的是,會試每考一場可以回家睡一晚,不用關在考場九日,比鄉試要好很多。
會試是高級彆的考試,考官比鄉試要多一半,主考官也是由三品以上的文官擔任,所以張遠的姨父王大人並不在其中。
沒有熟悉的官員,就猜不到他的喜好和才學,而榮楚來得晚,想去買些主考官以前的文章和書籍來看也是來不及了。
好在兩位死黨來得早,京中又有人,早就把一切都摸清了,在去貢院的路上,張遠就把主考官的情況和榮楚說了。
“這些大半都是從我姨父口中得的消息,一些就是我和趙齊兄到京城後收集來的情報,榮楚兄你記一記,興許考試的時候用得上。”張遠說完情況,就朝榮楚道。
榮楚點點頭,拱手感激道:“我記下了,多謝兩位仁兄,多虧了有你們。”
“我們誰跟誰啊,無須客套。”張遠笑著擺手。
趙齊也道:“感謝的話就不必說了,你隻要爭氣,考中會元就幫了我大忙了。”
他考中會元?
榮楚忍不住笑了,“你們竟對我抱了這麼大的希望?我何以見得就能考中會元?”
再說了,他考中會元怎麼就幫趙齊大忙了?
“能,必須能啊。”趙齊似乎對他十分自信,語氣很是篤定。
張遠神秘一笑,湊到榮楚耳邊小聲道:“他讓人去買了你中會元,打算一本萬利。”
“什麼?”榮楚吃了一驚,“趙齊,你……”
趙齊將手指放在嘴唇上,打了個禁聲的手勢,“噓,小聲些,讓人聽見就完了。”
“你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你還去做?”榮楚責備道。
這可是賭博,本朝明文規定官員是不可以賭博的,趙齊要是考中進士做了官,讓人知道他曾經參與過賭博,官職都有可能被薅掉的。
趙齊道:“又不是以我的名義去買的,放心,查不到我頭上。”
“那也得謹慎,萬一被人知道了怎麼辦?”榮楚說到這,故意想嚇嚇他,“要是我和張遠兄哪天喝多了說漏了嘴怎麼辦?”
趙齊麵色就有些發白。
見他被嚇到了,榮楚和張遠對視一眼,笑了起來。
趙齊便知道榮楚是故意唬他,氣得推了榮楚一把,也故意道:“要是有人知道了,我就說你們和我一起買了。”
“你好毒啊。”張遠指著他道。
趙齊一臉得意,“好兄弟當然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你們難道想撇下我一個人嗎?”
“所以你的意思是,為了你能賺到銀子,我還得必須考中會元嘍?”榮楚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