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月一張臉頓時就沉了下來,直接向自己身後喝問。
“張媽你出來說說,到底有沒有!”
她身後一個一看就很厲害的粗使婆子立刻站了出來,指著尤芳吟的鼻子便尖刻地道:“老奴絕對不會看錯,昨日我去綢緞莊為您置辦裁新衣要的綢緞,結果一眼就看到這丫頭買了一匹上好的絲緞從綢緞莊離開。老奴年紀雖然大了,可這麼多年眼神還沒出過一點差錯。當時老奴就納悶呢,憑三小姐在府裡什麼地位,居然拿得出這麼大一筆銀子來買綢緞,隻擔心是府裡出了什麼不乾淨的事,不敢不回稟二小姐。”
尤月便道:“我屋裡正好少了一筆銀子。”
說完便似笑非笑地看著尤芳吟。
尤芳吟一聽哪裡還不知道她們打的是什麼主意?
若是往日她隻怕已經急紅了眼,不住地為自己辯解。
可現在她所能想到的卻是接下來的每一個清晰的步驟,隻麵上做得與往日一般慌張,道:“不是我,我沒有拿過,我連二姐姐住的地方都不敢靠近,又從哪裡去拿二姐姐的錢?你們不能血口噴人!”
尤月是在宮中受了好一頓的氣,可裡麵有些細節太過丟臉,也不好對旁人聲張,隻能對人說自己與薑府的二姑娘起了齟齬,受了許多委屈,且還不好發作。
本準備把這口氣壓下來,誰想到府裡一個小小的庶女也敢作妖?
正愁沒地方撒氣!
尤月走過去就一巴掌扇到了她的臉上,精致的麵容上卻染上了一片惡意的刻毒,隻道:“你沒拿我的銀子,那又是哪裡來的錢買綢緞?天上掉下來的銀子不成?來人,給我把她這屋都翻過來仔細地搜!”
尤芳吟前陣子掉進水裡就病過一場,更不用說近日來還受苛待,身子骨本來就不好,這一巴掌極重,扇得她臉上立刻浮出了紅紅的手指印,真個人都朝著右側差點一頭摔在地上,腦袋裡麵更是嗡嗡作響,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丫鬟婆子們立刻進了她屋子。
桌上的茶壺水杯全砸碎了,枕頭被褥扯作一團,甚至連少數的一些擺件都推倒了扔在地上,整間原本寒酸但好歹整潔的屋子立刻變得一片狼藉。
不多時就有婆子搜出了藏在衣箱底下的幾兩散碎銀子和兩張五十兩的銀票,立刻大叫一聲“搜到了”,然後如獲至寶般的送到了尤月的手上:“二小姐,您看!”
尤月拿過來一看,瞳孔便縮了縮。
原本聽人說她還不大相信,想尤芳吟不過是團扶不上牆的爛泥,廢物一個,哪兒來的本事搞到那麼多錢?可現在銀兩和銀票就實打實地出現在自己眼皮底下,由不得她不信。
心中一股憤怒頓時湧了出來。
她攥緊了銀票和銀兩,隻道:“好啊,在我眼皮子底下竟然也敢做出這樣偷雞摸狗的事情了!前段時間是有那個不知廉恥的薑雪寧護著你,叫你免了一頓罰。沒料想你跟找到了靠山似的,連我的錢都敢偷了!”
幾個丫鬟婆子立刻上前按住了尤芳吟,她則劇烈地掙紮起來,瞪大了滿布著血絲的眼睛喊:“公堂上審人都還要講證據,碎銀上沒有標記,可這兩張銀票的來路卻是清清白白,是我用姨娘留給我的錢去做買賣入了乾股賺來的!連錢莊銀號都能查得到,二姐姐便是要置我於死地罷了,又何必找這樣拙劣的借口?二姐姐房裡的錢有沒有少,自己難道不清楚嗎!”
尤月沒想到她竟然還敢頂嘴了。
被她嗆聲的這瞬間,她差點沒有反應過來,緊接著才勃然大怒,立刻就要下吩咐讓人掌她的嘴。
可沒想到,尤芳吟被丫鬟婆子按住掙紮之時,竟有一方折起來的紙箋從她袖中掉了出來,落在地上。
尤芳吟見了立刻要撲過去搶。
尤月看得心中一動,竟然上前直接用力地踩住了她就要伸過去的手指,還用力地碾了一下,這才噙著嘴角那分冷笑,在尤芳吟那似乎有些不甘又有些驚恐的注視中,將這方紙箋撿了起來:“嘖,讓我看看是哪個小情兒寫給你的東西……”
說著,她將這方紙箋展開了。
那上麵的字跡不算特彆好,可辨認起來還沒有什麼難度。
尤月粗粗一掃,幾乎立刻就愣住了:井鹽,卓筒井,任為誌?
她房裡有沒有丟銀兩,自己當然最清楚。
所以對尤芳吟這筆錢的來處,尤月也是好奇的。
此刻看到這頁紙,一時有些驚疑不定,可冷靜下來想想之後,又懷疑尤芳吟的確是得了什麼“高人”的指點有了賺錢的秘訣。
旁邊的丫鬟十分好奇,想湊上來看:“小姐,寫的什麼呀?”
尤月完全下意識地將紙箋掩住了,沒讓丫鬟看見上麵的內容。
她閃爍的目光中透出了幾分貪婪,也不聲張,隻挑了唇角看著直勾勾盯著她的尤芳吟,心內快意至極,道:“先把她關進柴房,彆成日裡往外頭亂跑,沒得壞了我們府裡的名聲!”
粗使婆子們立刻先將尤芳吟拉了下去。
也因此,尤月並沒有能夠看到她轉過身那一瞬間,消失了所有神情的一張臉,冷冷都是漠然。
*
下午接近酉時的時候,薑府的馬車便準備好了。
大約是因為上一次進宮遴選的時候,薑雪寧的表現還不錯,也可能是因為她剛回府的那一天就與家裡又鬨了矛盾,還去找了薑雪蕙的晦氣,所以這一次去拜彆時,薑伯遊與孟氏都沒有多說什麼,隻提醒了一句謹言慎行,就放她走了。
今日到宮門前時,隻她一個。
第二次入宮與第一次入宮不同,畢竟都算得上熟悉環境了,因此並不等人齊了再走,而是來了一個,便由小太監幫忙拎了帶進宮的行李,引路先去仰止齋。
薑雪寧下車這一會兒,旁邊正好有馬車過來。
居然是姚惜。
兩天不見,她看著似乎清減了一些,下車來時眉頭依舊蹙著,抬眸看見薑雪寧,目光卻有些凝滯,仿佛有話想說,可最終還是閉上了嘴。
薑雪寧於是想——
這兩日,姚惜回去,是怎麼處理與張遮的那一樁親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