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0章 歲暮深寒(2 / 2)

坤寧 時鏡 7584 字 9個月前

她聽她們正好講到揚州風物,便插了一句道:“聽說揚州的鹽商個個富可敵國,生活也甚為奢靡,隻怕比咱們也不差呢。”

蕭姝道:“鹽行天下,這生意但凡做大點的都有錢。且江淮鹽場乃是各州府首屈一指的大鹽場,產鹽豐富,自然鹽商彙聚,相互攀比,食不厭精膾不厭細,彆說是比咱們,便是比宮裡未必差的。”

眾人都沒去過揚州,聽了不禁驚歎。

尤月卻是目光一閃,道:“可聽說蜀地自流井鹽場也很出名,怎甚少聽說那邊的鹽商有錢呢?”

這下都不用蕭姝說話,陳淑儀已淡淡地掃了她一眼,道:“蜀道天塹,向來難以通行,古來閉塞消息不傳,自流井的鹽場也算不得什麼第一流的大鹽場,怎能同揚州相比?”

看來還沒人知道任為誌。

尤月暗自琢磨起那傳說中的“卓筒井”來,若是真,自流井也可躍居一流鹽場了,若能從中分一杯羹……

正在她想細問這天下鹽事的時候,薑雪寧回來了。

方妙先看見,喊了一聲。

陳淑儀意有所指地笑著:“薑二姑娘怎麼去了這樣久呀?”

薑雪寧手中還拎著燈籠,停步站在簷下,隻搭著眼簾將其吹滅,回眸看了她一眼,淡淡道:“道中遇著謝先生,被攔下問了幾句。”

眾人看她不大有精神的模樣,再想起她在謝危那邊總是受訓,便以為她是再一次沒討著好。

這下倒是莫名有些舒暢了。

周寶櫻睜著一雙大眼睛,有些軟軟糯糯地道:“謝先生彆是又罵你了吧?”

薑雪寧看眾人又坐在屋裡一起茶話會的架勢,也不大想參與,便撒了個不大不小的謊,道:“還好,叫我明日照舊去學琴罷了。”

有幾個人才不相信真這麼輕鬆呢,都在心裡嗤笑。

薑雪寧卻隻道:“今日著實受驚受累,也牽連諸位同我一道受了一場嚇,真對不住。我有些困乏,便先回房睡了,諸位也早些休息吧。”

說完她隨手將那燈籠掛在了廊下,又順著廡廊回到自己的房內。

先前被人翻亂的房間已被整理妥當。

隻是薑雪寧重新坐到那看似齊整的床榻上時,依舊感覺到不寒而栗,仿佛置身於冰冷的囚牢中。

*

接下來的兩日,宮內出了奇的安靜。

薑雪寧再沒聽過什麼流言蜚語。

也或許是依舊在傳,可沒有一條再能傳進仰止齋,整個世界都仿佛沒發什麼事一般。唯有在走過長長宮道時抬眼看見偶有宮人向她遞來好奇的眼神時,她才能窺見這平靜之下藏著的暗流。

那一晚偶然的撞見,似乎並沒有改變她與謝危的關係。

照舊是三天兩堂課,練琴不落下。

隻是她心裡很難平靜。

謝危連著叫她在那琴前坐了幾日,也難磨平她的躁意,後來便乾脆不管了,隻叫她在旁邊坐著,他則坐書案那邊,埋首案牘,處理那成堆的公文,連話也少下來。

有時候薑雪寧會想,或許這才是謝危尋常模樣吧。

直到出宮休沐的前一日,她終於在禦花園的角落遇到鄭保。

鄭保悄悄同她說,長公主殿下與臨淄王殿下那一晚到慈寧宮中,為勇毅侯府求情,觸怒了聖上與太後娘娘,一個被罰了禁足所以這幾天不能來上學,一個被聖上臭罵了一頓罰去太廟跪了三個時辰。

她不由愣住。

鄭保又抬眸望著她,眼底閃過一分歎息,告訴她,那名陷害她的宮女在關進慎刑司的當天,便不明不白死了,什麼也沒問出來。

薑雪寧不知自己是怎麼到的奉宸殿偏殿。

她今日已來得晚了。

可謝危竟也還沒來。

她等了許久也不見人,坐在那一張蕉庵古琴前,隻覺屋裡雖暖氣烘然,可手腳皆是一片涼意。

兩扇雕花窗虛虛開了小半。

有風嗚咽從外頭吹進來。

謝危的桌案一向收拾得整整齊齊,毛筆都洗乾淨懸在架上,用過的或不用的紙都用尺或鎮紙壓了,風來也不過翻開幾頁。

然而偏有那麼一頁竟隻輕輕擱在案角。

風隻一拂,它便掉在了地上。

薑雪寧的目光不由落下,過得片刻,還不見謝危來,便起了身走過去,將其拾起,垂眸看上麵的字跡。

竟不是什麼信函,而是一份兩天前的邸報!

這一瞬,她心都沉進了冰窟!

——勇毅侯府,有勾結逆黨之嫌,未查明前,重兵圍府,無準不出!

“扣扣扣。”

正在這時,殿門被人敲響。

殿外伺候的小太監隔著門扇道:“少師大人那邊來人傳話,今日事忙不能前來,累薑二姑娘等一場,正好明日休沐出宮,也請姑娘好生休息幾天。”

薑雪寧看向窗外,不知不覺,歲暮已深寒。

距離那少年的冠禮,僅剩下十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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