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碟桃片糕還在擱在原處。
薑雪寧正正好瞧見它。
喝第一泡茶時,她沒去碰;喝第二泡茶時,便覺得腸胃裡有些清苦;待得茶到第三泡,終於還是覺得自己得吃點什麼,於是向著那碟桃片糕伸出了手去。
雪白的一片一片,中間點綴著一些成片的桃仁。
乍一看好像和昨天的差不多。
但仔細一瞧,好像每顆桃仁都比昨天的要大?
宮裡的廚子彆的不行,種種糕點的樣子都是做得很好看的,聞起來也是很好吃的,雖然吃進去之後的感覺可能和想的不一樣。
可畢竟是在宮裡麼。
誰在意它是不是真的好吃呢?
薄薄一片桃片糕拿在手裡,薑雪寧盯著看了半天,腹誹了一句,終於還是隨便地往嘴裡一塞。
糯米都揉到了一起,柔韌之餘,又不失鬆軟。
甜而不膩,清卻不苦。
這味道……
初時沒在意,可等味道在舌尖上化開的瞬間,薑雪寧真是眼皮都跳了一下,差點嚇得噎死自己,手一抖險些把茶盞給推翻了!
甭管這桃片糕是什麼味道!
總之不會是宮裡的廚子做的!
上輩子她叫宮裡會做糕點的大廚都試過了,沒一個能做出她想吃的味道!
這一世宮裡沒換過的大廚就更不可能了!
那這碟……
薑雪寧隻覺剛才吃進去的怕是毒藥,抬手壓住自己的眼皮,也摁住自己的心口,恨不能把剛才吃進去的那片給吐出來!
天啊她到底乾了什麼!
還是那句話,怎麼連謝危的東西她都敢吃了!!!
說不準正是用這碟桃片糕來試探她是不是還記得四年前那些事呢?
謝危此人心腸狠辣。
都怪他最近態度太為和善,以至於自己習慣性地得寸進尺,失去了警惕!
冷靜。
冷靜。
就吃了一片而已。
謝危也未必數過。
以肉眼來看,這一碟看起來和先前沒有什麼差彆。
再擺弄擺弄,就看不出來了。
薑雪寧連忙伸出手去,把那一碟桃片糕重新擺弄了一下,遮掩住了自己剛才拿走了一片所留下的空隙。
然後等謝危回來。
可等了半天,謝危還沒回來。
薑雪寧隱約又聞見那一股隱隱清甜的香氣,原本低頭看著茶水的眼珠子轉過去看了桃片糕一眼,轉回來;又轉過去看一眼,又轉回來。
其實……
這一碟看著也蠻多?
再吃一片,也未必能看出來。
她扭過腦袋,朝偏殿門外看了一眼,聽著那細碎的說話聲還沒停,膽子便壯了幾分,又偷摸摸伸出手去,從盤碟裡扒拉出來一片,迅速塞進嘴裡。
再看那一碟桃片糕。
恩,很好,沒什麼破綻,就是左邊這片看著突兀了些,莫名有些打眼。
薑雪寧覺得不能任由它這麼放著,這般打眼若吸引了謝危注意力就不好了。
扔掉?
那也太浪費。
所以還是把它吃掉算了,這不算她偷吃,也不是她真想吃,是為了讓這碟桃片糕看起來正常點!
她發誓,吃過這一片就真的不吃了,再吃會死人的!
可偷吃這種事……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有三就距離上癮不遠了,而且一片一片地吃,也的確看不出此刻這盤桃片糕和之前的有什麼太大的區彆……
罪惡的小爪爪再一次地伸了出去。
“真的,最後一片,最後一片!”
薑雪寧對著自己手裡第十片桃片糕立下誓言,然後咬了下去。
謝危這時正好從門外進來,也沒聽清,隻道:“什麼最後?”
“咳咳咳!”
薑雪寧嚇得一哆嗦,剛吃進去的桃片糕咽都來不及咽便噎住了!
她連忙給自己灌了半盞茶,才避免了被噎死之險,轉身來道:“沒,沒什麼,說最後一泡茶了,念叨謝先生您怎麼還沒回來呢。”
謝危走近了一看,她的確是泡了茶,不過……
這碟桃片糕原本是這麼少?
他看著薑雪寧,似笑非笑。
薑雪寧順著他目光一看,原本裝著雲片糕的小碟……
擺盤什麼時候這麼稀疏了?
沒沒沒沒關係!
也許謝危這人眼瘸呢!
她訕訕一笑:“剛才有點餓了,吃了一點,就吃了一點……”
謝危挑眉:“當我眼瘸?”
薑雪寧咬了咬牙:“比一點多一點。”
謝危於是“哦”一聲:“嘗著怎樣?”
薑雪寧心想自己可不能記得當年的味道,睜著眼睛說起了瞎話:“跟昨天差不多,宮裡的廚子就是花裡胡哨,看著好,吃著不行,喝個茶吃吃還是可以的。”
謝危忽然覺得——
這丫頭片子可能是真的活膩了。
念頭一動,他走上前去,作勢要把那一盤端了,道:“既然不好吃也不必委屈自己,扔出去好了,叫宮裡廚子再好好給寧二姑娘做一盤。”
扔了?!
薑雪寧脫口而出:“彆啊——”
話一出口她就想給自己兩巴掌。
謝危停下來,饒有興味地看她。
薑雪寧終於知道,自己不僅是個有逆鱗的人,還是個有死穴的人。
由奢入儉難。
鄉野之間長大,口腹之欲難飽,是以嘗過好的,便總念念不忘。
她心內慘淡一片,乾脆豁出去,死豬不怕開水燙了,麵無表情,頂著對方的注視,臉不紅心不跳,語重心長地道:“也沒有那麼不好,做人當戒奢從簡,不可浪費。”
然後把那碟桃片糕從謝危手裡接了過來。
謝危:“……”
若早知一碟兒桃片糕便能把這祖宗給收拾了,先前費那麼大勁兒,又是哄又是訓,都是為了什麼?突然有點懷疑人生是怎麼回事?
作者有話要說: *
來liao~
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