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這信……
他問:“你們想要什麼?”
對方冷冷道:“五萬兩白銀,買燕氏一族的命,收到錢後我等離開京城再不踏足半步!可若沒有,剩下那半封信,保管出現在定國公蕭遠的案頭上!”
今日謝危要入宮。
斫琴堂裡早已經收拾了個乾乾淨淨,再也瞧不見一絲血跡。
公儀丞的屍首也不見了。
可謝危的心情卻似乎沒有好上半分,甚至比起前些天還要差上許多,在換上那一身天青色的道袍時,他的眉頭深深鎖了起來,隻問:“還沒查到嗎?”
刀琴立在後麵,搖了搖頭。
劍書眉目間也有些凝重,連為他整理衣襟的動作都變得十分小心,低聲道:“金陵總壇那邊確留了一些人在京中做暗樁,可這些人隻聽公儀丞調令。如今我們已經將京城這邊的香堂控製住了,審問前段時間跟在公儀丞身邊的人,隻知道是有命令交代了下去,但、但還沒人知道到底是什麼。”
說著,聲音也小了下去。
謝危眼底的戾氣便慢慢浮了上來,似乎忍耐著什麼,又問:“定非那邊呢?”
劍書越發不敢看他一眼,垂首道:“那日先生吩咐下去後,便在京中四處找了,可定非公子沒回過香堂一次。有人說他在醉樂坊,我們找過去後花樓姑娘轉達他留話說去了‘十年釀’喝酒,可我們找過去之後也沒有人……”
也就是說,這個人也沒了影蹤。
謝危竟低低地笑了一聲:“不錯,很不錯。”
劍書、刀琴皆聽出了這話裡藏著的凶險意味兒,半點不敢接話。
謝危這一整衣袍,淡淡道一聲“繼續查繼續找”,也不再說些什麼,徑直出了府門,乘坐馬車向皇宮而去。
南書房裡正在議事。
沈琅的心情前所未有地大好,除了後宮裡溫昭儀有孕外,朝堂上竟然也是出了一件振奮人心的大好事。
謝危才一進來,他便大笑起來:“謝先生可算是來了,順天府尹那邊已經報過了消息,這一回天教有個重要的人物伏誅,謝先生立下大功!”
眾人的目光都落在謝危身上,眼神裡多少有些佩服。
當然也有些人比較簡單。
謝危倒跟沒看見似的,毫無破綻地微笑起來,道:“不過是手底下的人湊巧撞破他們一乾人等香堂集會,略機警了一些,這才聯係順天府尹派人圍剿,將那公儀丞亂箭射死。微臣知道消息還沒聖上快呢,不敢居功。”
若是呂顯在此聽見隻怕要大為震駭——
那公儀丞不是謝危親自殺的嗎?
怎麼到了此刻,竟然就成了順天府尹圍剿死的?!
但在這南書房中並無一人知道真相,隻個個思考著這位謝少師原本就深受沈琅信任,此事過後隻怕還要往上一層,實在令人豔羨。
沈琅則是說不出的快意。
他負手踱步走了下來,甚至有些意氣風發模樣,道:“這天教妄圖顛覆我朝之賊心不死,趁著勇毅侯府這事四處散布謠言作亂,此次竟被一舉端掉在京中的據點,還殺了為其首腦出謀劃策的大賊!料想是天滅此教,如此下去很快便能將逆黨反賊連根鏟除!”
眾人都附和起來,口稱“聖上英明”。
但刑部新上任的尚書顧春芳肅著一張冷麵,卻是眉頭皺起,並無多少高興的神色,隻道:“可惜順天府圍剿之時竟不知此人身份,亂箭將其射死。此人既在匪首身邊二三十年,出謀劃策,必定知道天教有許多底細,是此教中頂頂重要之人。若能將其生擒,拷問一番,不知將抖落出多少有用之訊息……”
眾人頓時變得訕訕。
謝危聞言目光微微一閃,卻是仿佛想到什麼一般道:“若能生擒的確是最好,可如今這人死了,也未必就派不上用場。”
顧春芳兩道眉已經有了些霜白。
聽見謝危這話,他頓時一抬眉,向謝危看了過來:“謝少師有高見?”
“不敢當。”謝危甚是有禮,說話的同時便向顧春芳揖了一揖,然後道,“方才顧大人不說,謝某也沒深想;然而顧大人一說,謝某心裡倒冒出個主意來,隻不過也許有些行險。”
沈琅頓時好奇:“什麼主意?”
謝危唇角便略略一彎,道:“朝廷剿滅了天教亂黨,殺了他們許多人,公儀丞這般重要的人物固然在其中,可這消息隻有官府與朝廷才知道。也就是說,天教那邊並不知曉公儀丞已死。若我們放出消息,假稱公儀丞沒死,隻是被朝廷抓了起來,正在嚴刑審問。依顧大人方才所言,此人必定知曉許多天教機密,天教怕機密泄露,必定派人來救。屆時隻需派人埋伏,或者更行險一些……”
說到這裡時,他頓了頓。
眾人聽得點頭。
連顧春芳都不由拈須思索起來,進而問道:“更行險一些又如何?”
謝危眸光微微垂下,竟是道:“這些日來我們也抓了不少天教亂黨,連番審問之下,說公儀丞,這些人大多都見過,知道是什麼模樣。然而傳聞中為那天教匪首出謀劃策的卻還有一人,號為‘度鈞山人’,深藏不露,從未現身人前。便是天教眾人,甚至一些香堂的香主,都沒有見過此人一麵,唯有金陵總壇那邊有極少數人知道他底細。若是以公儀丞作餌,誘敵來救,卻另派一人暗潛於牢獄之中與天教眾人一道,假稱是這‘度鈞山人’,一路隨來救的眾多教眾返回,必能探聽出許多教中秘辛,得到此教其餘據點的情況後,再伺機而退,當大有所獲!”
聽到這裡,其餘人等幾乎沒忍住背後汗毛一豎,同時也忍不住暗叫了一聲絕。
這可是個大膽的計劃啊!
可中間所藏著的機會與收獲也著實讓人有些心動。
沈琅道:“可派誰去好呢?”
是啊。
派誰去?
前者以公儀丞為餌尚好;可後者,若一個不小心暴露身份,或許便要殞命於亂黨之中,實在太過危險。
眾人都擰眉沉思起來。
謝危掃看了一眼,等了有片刻,不見有人說話,才微微傾身,準備開口。
然而就在這時候,不遠處立著的顧春芳竟開了口,道:“若論智計,謝少師的名聲老臣是聽過的,本來當首推少師大人方能應付這等局麵。可謝少師名頭太響,若假稱自己乃是那天教‘度鈞山人’,隻要要多費周折,引人懷疑。老臣這裡倒有個人選,且也精研過天教之卷宗,多有了解,也許堪用。”
謝危瞳孔頓時微微一縮,向顧春芳看去。
沈琅卻問:“何人堪用?”
顧春芳則是向自己身後看去,然後才道:“便是老臣的舊屬,也是如今刑部十三清吏司主事之一,張遮。”
張遮立於末尾,這一時眾人的目光,瞬間彙聚到了他的身上。
他卻低垂著眼眸,沒什麼太大的反應。
謝危靜靜地打量著這個人,攏在袖中的手指卻悄然握得緊了些:顧春芳既說了這話,他卻是不好再提由自己前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
搞死了兩隻小強,不要問我為什麼更新晚了,我他媽有點不好……
古代人有姓有名有字,有的還有“號”。
這裡的“度鈞山人”就是這個人的號,而不是誰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