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 在她這問題出口的時候, 周寅之的眉頭卻蹙了起來,猶豫了一下, 才道:“沒能拿到。”
薑雪寧頓時一怔:“沒有?”
周寅之道:“信並沒有在那人身上,天教之中似乎還有接應的人。今日我抓到的那個據他自己說隻是出來探探情況,要等到合適的時機才敢將信交出。因事發匆忙,我想此事對二姑娘來說必定極為重要, 所以還沒仔細盤問過,便先來報上一聲, 不知接下來要怎麼處理?”
薑雪寧的目光便落在了周寅之的身上,似乎在思考著什麼,過了片刻竟道:“這人還在你府上?帶我去看看。”
這時候可是大晚上。
周寅之有些沒料到薑雪寧這般果斷, 但轉念一想便明白自己畢竟是錦衣衛的人, 隻怕薑雪寧不敢絕對地信任,這樣大的事情親自去看上一眼才比較妥帖。
是以也沒有阻攔。
倒是薑府外頭守著的門房見到自家二姑娘大晚上還要出門,嚇了一跳。薑雪寧隻吩咐若家中問起便說她由周寅之陪著一道出了門辦事, 請家中不用擔心, 之後出了門去。
周寅之還真未有半點虛言。
那人果然綁在他府中。
隻不過薑雪寧忽然發現才沒過去半個月,周寅之竟然已經換了一座府邸,到了柳樹胡同裡頭, 雖然依舊算不上是豪華, 可青磚黑瓦,看著卻是比原先那座寒酸的小院好上了太多。
門口還守著一名身著玄黑的錦衣衛。
看樣子是周寅之的下屬。
換了府邸沒什麼好驚訝的,周寅之若不會撈錢那就不是薑雪寧知道的周寅之了, 可在進入錦衣衛這樣短的時間之內他就已經發展到了可信任的屬下,本事實在不小。
從門口進去時,薑雪寧不由多看了這名守門的錦衣衛一眼。
周寅之道:“叫衛溪,武藝很不錯。”
薑雪寧便點了點頭。
那衛溪少年人模樣,濃眉大眼,很是拘謹,不過在周寅之介紹他時也沒忍住悄悄看了薑雪寧一眼,顯然也是好奇能得自己上司這般禮遇的人是誰。
沒成想進入眼簾的竟是個漂亮極了的姑娘。
一時意外之下差點看直了眼。
回過神來時,卻發現眼前這姑娘用一種似笑非笑的目光看他,眼底倒不鋒銳,可莫名叫他紅了臉,立刻把頭埋了下去。
周寅之瞧見這一幕,眉頭微不可察地蹙了一蹙,隻問道:“人還在吧?”
衛溪立刻收斂心神回道:“沒離開半步,還在裡麵。”
周寅之於是帶著人進去。
薑雪寧卻是眉梢一挑故意又多看了這叫衛溪的少年郎一眼,才邁開腳步,跟在周寅之後頭進去,衛溪則是心裡頭七上八下地落在了薑雪寧後麵。
人關在府裡西南角的柴房裡。
門推開之後裡頭倒算乾淨。
一根粗麻繩並著一根精鐵所製的鎖鏈,共同將人捆在柱子後麵,從門口進去就能看見這人身上穿著刑部小吏員穿的緇衣。
薑雪寧在門口就停住了,沒有繼續往裡走。
周寅之卻是一直走到那人的麵前。
還沒等他說話,那人一瞧見他便用力地掙紮了起來,仿佛先前已經吃過一些苦頭,十分恐懼:“我真的什麼也不知道了,信也不在我身上,你不是說我說了就放過我嗎!”
周寅之俯視著他道:“那同你接應的人是誰?”
那人直哆嗦:“我們教中都是秘密行事,我等幾人都是秘密聽命於金陵公儀先生那邊,每日子時把信放到白果寺,自然有人取走,第二天再去便有信函回複。可我從來沒有見過那些人,看回信的字跡最少有三個人。周大人,您就是把我抓起來也沒有用啊!信真的不在我身上!”
周寅之便看向了薑雪寧。
薑雪寧站在靠近門口的地方,皺了眉頭,冷冷道:“你乃是刑部的吏員,且能接近天牢,那幾個人卻要隱身暗中靠你來探聽消息,想必他們也需要依賴你來將這封信送交朝廷知曉吧?也就是說,隻要你告訴他們時機已經成熟,他們便會把信交給你!”
一聽見這聲音那人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直到這時候這倒黴鬼才意識到,此次與周寅之一道回來的竟然還有彆人,而且還是一位姑娘,聽這話的意思倒像是周寅之背後的人,一時生出幾分驚懼。
他下意識回頭想要看看是誰。
然而他才一動,周寅之已經用力一腳踹到他身上:“那是你應該看的人嗎?”
那人吃痛頓時叫嚷起來。
周寅之隻厲聲道:“姑娘問你,是也不是?”
那人哭號:“是,是!”
薑雪寧便道:“那事情簡單,你與往日一般與這些人聯係,告訴他們三司會審時機已經成熟,到了能將信交出的時候了。你把信寫下來,今夜子時便送過去,彆耍什麼花招。”
那人驚恐極了:“不,不,若是被教中知道……”
薑雪寧眉頭頓時皺得深了些。
周寅之看她一眼,道:“要不您回避一下?”
說完,他扯了一張抹布將這人的嘴巴塞了。
薑雪寧一看便退了出去。
站在外頭屋簷下不一會兒就聽見裡麵傳來被堵塞著的慘叫,還有尖銳刺耳的鐵鏈的柱子上劇烈撞擊的聲音,又過了些時候才停下。
大約是那塞嘴的抹布被拿了下來,那人喘著粗氣的痛苦之聲這才傳出。
然而比起先前似乎虛弱了很多。
周寅之隻淡淡問:“寫不寫?”
那人再也不敢負隅頑抗了,忙道:“寫,寫,我寫。”
薑雪寧便知,周寅之肯定是用了些錦衣衛裡用的狠手段,逼迫這人就範。
衛溪立刻去拿了紙筆。
那人哆哆嗦嗦地把信給寫了下來。
寫好後周寅之看過一遍,又拿出來給薑雪寧過目,薑雪寧仔細看了好幾遍,沒看出什麼不妥,便交還給周寅之,讓他帶著這人連夜去白果寺放信,等天教那些人上鉤。
周寅之叫人埋伏在了附近。
薑雪寧則是當晚便回去了。
然而萬萬沒想到,次日傍晚周寅之的確抓到了人,可抓到的這個人身上竟然隻帶了半封信!
而且,似乎早料到有這麼個局在等著他,那人是半點也不慌亂,隻笑著對周寅之道:“昨日周千戶將人帶走,我們就有所察覺了。拿了那一封信回去之後,便猜是局。不過想來那窩囊廢什麼都告訴您了,所以在下也不繞彎子。我等乃是天教秘密發展的暗線,除了公儀先生之外不與旁人聯絡,然而先生現在都沒有音信,隻怕已遭不測或是落到朝廷手中。按公儀先生的吩咐,這封信是無論如何要送到刑部的,但現在此局竟被你們窺破,想來是做不成了。我等也不過是草莽出身,也未必一定要舍身辦成此事。人在世上,求的無非是名和利。這半封信周大人儘可帶回去看,至於剩下半封信,便看周大人個您背後的人,有多少的‘誠意’了。”
周寅之可沒料到被人反將一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