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番說項,第二天任為誌便再一次登門拜訪。
清遠伯端了好一陣的架子,終是將這門親事應了下來。
尤月那邊,少不得又收到了任為誌遞上的又一千兩紅包。
事情便算是辦妥了。
隻是任為誌家在蜀地,又趕著要回去經營鹽場,是以很快便敲定了成婚的日子。時間定在一個月之後,任為誌先回蜀地,尤芳吟則在一個月後“嫁妝”準備妥當後,再遠嫁到蜀地去。
薑雪寧聽說這件事辦成後,也不由得大鬆了一口氣,一切都在預料之中,沒出什麼意外。
但京中其餘商賈可就對此嘖嘖稱奇了。
誰都沒想到這任為誌來京之後竟然真的能湊到這麼大一筆錢,而且還順帶著把終身大事都給解決了,實在叫人有些不敢相信。
三天後,任為誌便啟程回京了。
客棧老板收了些銀子負責繼續掛起那塊牌子。
來往的商販進來看見,都忍不住要議論一番。
“鹽場四成的銀股,拆作四萬股,得銀二萬兩,算起來一股得值五錢銀子,也就是五百文。我都沒想過真的會有人出錢,京城裡有錢人這麼多的嗎?”
“那可不,您還不知道呢?”
“怎麼說?”
“京城裡那幽篁館的呂老板就出了五千兩呢,手裡攥著一萬股。也是錢多不怕,真是敢買!”
“是啊,那姓任的卷錢跑了怎麼辦?”
“這你就不懂了吧?人家都和清遠伯府談好了親事,這就是告訴你,我跑不了,且請你們放心。且銀股若能轉售,不放心他的現在就可以把銀股賣出去嘛。”
“說得輕巧,誰敢買啊!”
“是啊,彆說是五錢一股,兩文錢一股我都不買。一個破落鹽場,拿著張不給人看的圖紙,誰信他有本事能把鹽場做起來?”
“奇怪,呂老板出了五千兩而已,那還有一萬五千兩是誰出的?”
“我知道做綢緞生意的劉老板買了幾百兩銀子的鬨著玩,反正也不缺錢,就當幫幫後輩了。你們有人想買嗎?我可以幫你們去談啊。”
“誰買這個!”
……
總而言之,眾人議論歸議論,好奇歸好奇,在任為誌剛回京城的這段時間裡,有少量的銀股在外頭,卻沒有幾個人想要出價買。
便是偶有出價,也不願出五百文一股買。
有的出三百文,有的出四百文。
不過還真是奇了怪,前麵五天乏人問津,到第五天的時候還真談成了一筆,綢緞莊劉老板乃是任為誌父親的朋友,看在接濟晚輩的份上花了三百兩銀子買了六百銀股捏在手裡,本就當這銀子打了水漂,沒想過還要找回來。
但居然真的有人找他買。
來談的是個姑娘,劉老板也不認識,反正對方出價三百五十文一股,能讓他收回二百一十兩銀子,他甚是滿意,都沒多想便把手裡的銀股賣了出去。
於是那蜀香客棧的掌櫃的便換了一塊牌子,在上頭用清晰端正的筆劃記錄下了這一筆交易的股數和價錢。
掛上去的當天便引來無數人圍觀。
客棧賣的茶水錢都成倍增長,倒讓掌櫃的樂開了懷。
隻是眾人看著那塊牌子指指點點,卻都是一般地大聲譏笑:“看看,五百文買進來隻能賣三百五,足足虧了三成啊!那些個買了幾千兩銀子的看到這個得氣死吧?”
有人附和:“是啊,虧大了。”
有人歎氣:“我看這鹽場這任為誌不靠譜,往後隻怕三百五都沒人買,還要跌呢!”
蜀地與京城可有好一段距離,所有人更沒聽說過什麼“卓筒井”,根本不相信這玩意兒能從老已經不能用的鹽井裡汲出更深處的新鹽鹵來。
這鹽場的銀股價錢便連續走低。
之後十天又交易了兩筆,然而價錢分彆是三百文一股和二百九十文一股。
自打知道這鹽場銀股可以自由交易轉售之後,呂顯便時刻關注著蜀香客棧那邊的消息,在得知第一筆賣出三百五十文價格的時候便忍不住罵了一聲。
當價降到二百九十文時,差點沒氣歪了鼻子。
儘管知道自己乃是指望著鹽場成事往後分紅賺大錢,可在知道股價的時候,他實在沒憋住手賤,坐在幽篁館裡扒拉著算盤仔細一算,投了五千兩,虧了一小半!一顆心都在滴血!
清遠伯府裡的尤月更是目瞪口呆,連著好幾天覺都睡不好,暗地裡算著自己的錢,把任為誌罵了個狗血淋頭。
沒有人看好鹽場。
蜀香客棧之前還有許多人時不時去看看,然而隨著銀股根本賣不出去,那板子幾天也不換一下,眾人的關注便漸漸下來了,隻剩下少數人還很執著的偶爾進去看一眼。
直到任為誌離開京城一個月時,一條與自貢鹽場的消息忽然在所有鹽商中間傳開——
卓筒井建起來了!
聽說建得高高的,足足有好幾丈,立起來就像是一座小樓般,看著甚是新奇嚇人。立起來之後,花錢雇來的鹽場鹽工們便用力往下打井,在消息傳來的時候比起以往的鹽井已經深了有一丈多,還在繼續往下打!
消息從鹽商之中傳到普通商人之中。
沒多久便得到了證實:蜀地任為誌那邊派快馬入京來,蜀香客棧大堂的牌子上寫下了卓筒井以立起來第一架且打了深井的消息!
這一下,原本冷清了近半個月的客棧再一次迎來了眾多好奇的商賈,甚至是來看熱鬨的普通人。
比先前最盛時更盛!
手裡捏著銀股的人和考慮著要買入銀股的人,都在這裡聚集,相互談聽著情況。儘管那鹽場裡還沒有真的打出鹽鹵來,可二百九十文甚至更低的出價已經一去不複返了。三百文沒有人賣,四百文沒有人賣,五百文也沒有人賣,直到也不知有誰開出了六百二十文也就是六錢二分銀的高價,才成交了一小筆!
之前所有譏諷著旁人“買虧了”的人都不免麵麵相覷。
更有敏銳的聰明人從這價錢的變動裡,忽然意識到了什麼更緊要的東西——
比如呂顯。
在聽人說現在有六百多文都買不到鹽場銀股的情況時,他後腦勺都炸了一下,直到這時候才有點回過味兒來,隱約明白了“銀股可自由轉售”這簡單的幾個字到底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不必鹽場真的已經賺到錢,隻要所有人覺得鹽場可以賺到錢,銀股價錢便可飛漲!
而手持銀股之人也不必等鹽場經營好之後定期分紅,直接將手中銀股轉售便可提前獲得大筆收益!
銀子與銀股竟還有這種玩法!
簡直見所未見,聞所未聞!
呂顯不由得思量起來:是任為誌自己想出這辦法,還是彆的購入銀股之人想出來的辦法?他一共才入了五千兩,剩下的一萬五千兩,又都在誰的手中……
一個月眨眼便過去了。
天教那邊捏著剩下那半封信的人終於有些坐不住了,來消息催問他們何時能拿出那五萬兩銀子來,眼看著約定的期限便要抵達,顯然是有些焦躁。
周寅之也琢磨著這筆錢太大,薑雪寧哪裡去找?
他又一次來到薑府,向薑雪寧通傳了消息。
年關將近,京城裡下雪的時候也多了。
屋子裡已經燒上了炭火。
薑雪寧想著等事情一過遲早是還要回宮裡的,又知道謝危是個嚴苛人,有一陣沒碰琴,想起來時不免惴惴,又道彈琴靜心,此時便坐在琴桌前調弦。
聽了周寅之之言,她連眸光都沒轉一下,隻隨手一指那桌案上,淡淡道:“一萬兩你先拿去,叫給他們,請他們放心。”
至於剩下的部分……
薑雪寧手指輕輕一勾,琴弦震動,便流瀉出顫顫的音韻,在冰冷的空氣裡輕輕蕩開,她的聲音也輕輕的:“至於剩下的錢,也快了。”
再等等。
再耐住性子等等。
還沒有到價錢最好的時候。
作者有話要說: *
5500/10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