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第122章 舍姓棄名(1 / 2)

坤寧 時鏡 9976 字 9個月前

薑雪寧先回去。

旁人驚訝她怎麼一個人回來了, 薑雪寧便按著計劃好的做出一副驚訝的神情來, 回說自己沒看到張遮。

蕭定非扯了根草芯子叼在嘴裡,本是百無聊賴, 一聽見這話就意味深長地看著薑雪寧,眼睛裡明明白白地寫著:不知乾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去了,此地無銀三百兩!

但他琢磨,天教這幫傻貨腦子笨, 該不會多想。

果然這幫人也真沒多想。

不一會兒張遮回來,一問是兩個人去的方向不一樣, 倒也沒人懷疑他們是私底下說過話了。當然,即便是懷疑,也頂多與蕭定非一般, 想這兩人“兄妹關係”, 琢磨他們是乾什麼卿卿我我的事去了。

一行人在這裡歇過腳便重新啟程前往通州。

薑雪寧的心情難得的好。

午後的陽光曬了出來,即便是冬日也有幾分暖意,天教這幫人也不知是不是得了什麼消息, 比起上午多少有些緊張的腳程, 頗透著點不緊不慢的感覺,倒好像是不急著趕路。

她小聲嘀咕了一句:“這真是奇怪了。”

張遮聽見,十分自然地低聲道:“是在等通州那邊來報。”

薑雪寧不由一挑眉。

張遮便又接了半句:“他們尚未完全信任我的身份。”

是了。

平白無故冒出這麼個人來, 就算是信了有八成, 剩下的兩成為了求穩也還是要向天教那邊驗上一驗,以求萬無一失。

若不小心引狼入室,會一發不可收拾。

薑雪寧一念及此, 眉頭便鎖了鎖,難免有些擔心。

隻是與眾人同行,又到了不好說話的時候。

有什麼疑問都隻能收著了。

蕭定非那邊卻是感覺到了無聊。

早晨從破廟那邊出發的時候,他邀薑雪寧與自己同乘,被無情拒絕,便自己打馬走了一路。到中午都憋住了沒跟薑雪寧打招呼。然而此刻打馬在前,卻老忍不住要往後麵看一眼。

這小姑娘實在是太好看了。

衣著樸素時,其實乍一眼看上去會沒有那些個濃妝豔抹的印象深,可五官和骨相在那裡擺著,多看一眼就好看一點,那一點天然的神態,之前一路來的隱隱的憂悒,已經換了幾分跳出樊籠的開懷,眼角眉梢都沾著點放鬆的意味兒,越發婉約清麗。

蕭定非一直知道自己是個看臉的俗人。

可偶爾他也希望自己有點骨氣。

然而在這樣一個身份不明甚至都不樂意搭理他的女人出現時,他發現,骨氣什麼的,要留住實在太難了。

他終於還是拽了拽韁繩,讓馬兒走得更慢些,很快就與張遮、薑雪寧並行,麵上掛起笑容,渾然像是早晨薑雪寧拒絕他的一幕沒有發生過一樣,貌似關切地道:“這一路上都要低調行事,因而隻有這一身衣裳給姑娘,實在是我天教有些怠慢。等晚些時候入了城,再給姑娘換身漂亮的。”

薑雪寧老早注意到他過來了。

此刻聞言,隻讓目光落向了蕭定非胯下那匹雪白的駿馬:不愧是將來要折騰得蕭氏一族跳腳的紈絝子的坐騎,真真是個富貴逼人!

馬脖子下麵掛著紅纓,綴以白玉珍珠,還掛了個金色的鈴鐺。

馬蹄一動,鈴鐺聲響。

是個人都知道他到了哪裡。

馬和人一樣,打扮得那叫一個騷氣。

張遮在後頭不說話。

他並不是能說會道之人,且也與蕭定非沒什麼話說。

薑雪寧嘴角則是輕輕扯了一下,道:“這就不勞定非公子費心了。不過您和您這匹馬,倒是真夠‘低調’的。”

蕭定非也不知有沒有聽出薑雪寧話裡嘲諷的意思,反而像是得了誇獎一樣,蹬鼻子上臉,坐在馬上,身子優哉遊哉地晃著:“畢竟出門在外,有正事在身,不想低調收斂也不行。喏,看前麵那兩位。”

他說著朝前麵馮明宇和黃潛的方向努努嘴。

薑雪寧向前麵那兩人看去。

蕭定非道:“彆以為這倆看著人模狗樣,暗地裡就是教首派下來看著我的罷了。唉,人生得意須儘歡,這些人啊,就是不懂得享受。成天乾這種臟活兒累活兒,何必呢?”

人家若不乾點臟活兒累活兒,隻怕也沒得你享受。

薑雪寧忍不住腹誹了一句。

她得體地笑了笑:“定非公子說笑了,您既然在天教中有這樣高的地位,想來也曾有聞雞起舞、懸梁刺股之勤,臥薪嘗膽、宵衣旰食之苦,實在是自謙了。”

蕭定非茫然:“你說什麼,雞有膽嗎?”

薑雪寧:“……”

是她忘了,這人不學無術,聽不懂這麼文縐縐的話。

唇邊的笑容隱隱有片刻的皸裂,她及時調整了過來,簡單明了地道:“我是說,您一定是吃過苦的人,所以才能有今日的地位。”

誰料,蕭定非聽了竟然大笑幾聲,連連擺手:“錯了,錯了!”

薑雪寧一怔:“錯了?”

蕭定非張揚的眉眼凝著幾分邪肆放曠之氣,那風流的味道酥到骨頭裡,隨意抬手雖然是花架子,可也有點指點江山的意態,隻道:“我可不是吃得苦的。姑娘你不知道天教,可不知道在教內混出頭有多難,十個人留下兩個,其中一個命還要去半條。這天底下,有人就是運氣好,投胎好。比如本公子,不知哪個犄角旮旯的爹娘給了一張恰恰好的臉。靠臉吃飯,也靠不要臉吃飯,怎麼樣,好看嗎?”

說著,他還指了指自己那張臉。

長眉挺鼻桃花眼,眉骨高便顯得輪廓深,薄唇帶著點微潤的光澤,唇角總是彎起來幾分,有點不那麼馴服的味道。

乍一看覺得英俊瀟灑。

可若盯著那五官的細節細看,隱隱然之間就會給人些許難言的熟悉感。

若換了旁人來聽,隻怕聽不出這話的深淺。

可薑雪寧畢竟是上一世回來的人,心底裡浮現出的是蕭姝與其弟蕭燁,甚至是定國公蕭遠的麵容,與這張臉一重疊,便有三分像。

至於剩下的……

據傳是與定非世子的生母,也就是勇毅侯燕牧的妹妹燕氏很像。

靠臉吃飯。

也靠不要臉吃飯。

這話意思可深了。

蕭定非就是仗著沒人能聽懂,瞎說大實話,末了還衝薑雪寧眨眨眼:“我可是天命之子,跟著我能享福的,姑娘不考慮考慮嗎?”

薑雪寧淡淡一笑:“天下沒有白掉的餡兒餅,如有所予,必有所取。公子的服氣,旁人不敢肖想。”

如有所予,必有所取。

先前一張嘴還叭叭個沒完的蕭定非,忽然安靜,麵上的神情也凝滯下來,也不知是想到了什麼,竟有片刻的陰鬱。過了一會兒,他才不大高興地哼了一生,下巴抬起來端起那副倨傲的姿態,終於不大客氣地嗤道:“你懂個屁!”

薑雪寧竟也沒有生氣,隻是笑看著他。

蕭定非不知怎麼竟覺得有點發怵,明明是頭回才見著這個姑娘,可對方既不為他所勾引,也不因此羞澀,反而坦然大方,不大害怕模樣,剛剛好能掐住他脈門似的。

隻這一眼,有點把人看透的感覺。

讓他想起那個姓謝的。

想當年,他還是個城隍廟外頭要錢的小乞丐,衣不蔽體,食不果腹,大冬天裡裹了條麻袋被人趕走,摔在地上磕得膝蓋和額頭上全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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