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第126 真病(1 / 2)

坤寧 時鏡 11875 字 9個月前

從城門外入城後, 天教這邊早已經找了一家客棧落腳。

張遮與馮明宇到得早些, 已經在堂內坐著。

黃潛帶著薑雪寧入內,神情卻是有些古怪, 尤其是目光瞥到張遮的時候。

兩邊寒暄幾句,馮明宇左看右看,始終覺得黃潛看張遮的眼神不對,便向他打個眼色, 把人叫到一旁來,皺眉問他:“你怎麼回事?我們如今隻是懷疑他, 你怎麼能這樣明顯?萬一他要不是內鬼,你讓他知道我們懷疑,豈不連度鈞先生也得罪了?是問出什麼了嗎?”

問出什麼?

彆提這個還好, 一提黃潛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心說我也不想那樣看張遮啊。

可誰能想到, 外麵看著這樣端方謹嚴的正人君子,內裡竟然和自己的妹妹有、有那種事!

簡直禽獸不如!

黃潛雖是江湖中人,卻也知道“禮法”二字, 忍了忍, 沒忍住,道:“馮先生,你附耳過來……”

這頭二人嘀咕起來。

馮明宇麵色變了好幾變。

那頭薑雪寧卻是毫無負擔, 回想起方才黃潛聽見自己說“兄妹私奔”這幾個字時的表情, 甚至還忍不住想笑。

她拍了拍手,輕鬆地打量起眼下這家客棧。

入通州城已經夜了。

他們從城中走過的時候,大多數商鋪都已經關門, 隻有少數還冒著寒風,叫賣餛飩餃子。一路上冷清得很,隻有遠遠的秦樓楚館很熱鬨,自無法與京城相比。

這家客棧也透著幾分寒酸。

大門上刷著的漆已經掉落下來不少,一應擺設都很陳舊,也沒掛什麼彆的裝飾,唯獨眼見著抵近年關了,門楣上、樓梯旁都貼上了鮮紅的福紙,倒是在這冷透的冬日裡沁出幾分熱烈的暖意。

通州顯然是天教一個重要的據點了,進了這家客棧之後,天教這些人明顯都放鬆了不少,坐下來吃酒的吃酒,說話的說話。

掌櫃的也不問他們身份,一徑熱情地招待。

幸而這時節客人很少,也沒旁人注意到。

張遮可不是瞎子,打從過城門後重新與眾人碰頭,他就感覺出黃潛看自己的眼神不對,可反觀薑雪寧卻是尋常模樣。

此刻黃潛與馮明宇過去說話,他便把薑雪寧拽了過來。

麵上的神情變得有些嚴肅。

張遮皺眉問她:“路上黃潛問你什麼了?”

薑雪寧雙手一背,一副乖覺模樣,老老實實道:“問張大人和我是什麼關係,這樣凶險的一次行動,張大人又為什麼會帶我。”

這在張遮意料之中。

他又問道:“你怎麼說?”

薑雪寧便變得忸怩起來的,輕輕咬了一下唇瓣,卻是暗中打量著張遮的神態,隻見對方一身嚴謹刻板與上一世無甚差彆,反倒越激起人撩撥戲弄的心思,於是眨眨眼低聲道:“我跟黃舵主說……”

她說完了。

張遮腦子裡蒙了一下。

他垂眸望著近在眼前的少女,反應不過來。

薑雪寧卻以為他是沒聽清,湊過去便想要重複一遍,聲音也比方才大了些:“我剛才說我們乃是兄妹私——”

一個“奔”字還未來得及出口,張遮麵色已然一變,因她離自己很近,徑直抬手把她這張闖禍的嘴巴給捂住了,兩道長眉間已是冷肅一片,帶了幾分薄怒斥道:“胡鬨!”

凜冽冬日他手掌卻是溫熱的。

薑雪寧微涼的麵頰汲取著他的溫度,潤澤的唇瓣則似有似無地挨著他掌心,有那麼一刻她想伸出舌頭來舔他一下,看他還敢不敢捂著自己的嘴。

可張遮這老古董怕是會被她嚇死。

所以這念頭在心底一轉,終究沒有付諸實踐。她隻是眼巴巴望著他,貌似純善地眨了眨眼。

張遮於是意識到自己行止有失當之處,立時便想要將她放開,然而放手之前卻是板著一張臉警告她一句“不許再胡說”,見她眨眨眼答應下來,這才鬆了手。

薑雪寧假裝不知自己做了什麼:“是我說得不對嗎?”

她這神態一看就是假的。

張遮目視著她,並無半分玩笑顏色,道:“二姑娘往後是要嫁人的,女兒家的名節壞不得,如此胡言亂語成何體統?”

要什麼體統?

反正旁人她也不想嫁。

一句“以後旁人不娶我你娶我唄”就在嘴邊,險險就要說出去,可最終還是怕他被自己激怒越發不高興,忍了下來。

站在張遮跟前兒,她委委屈屈地低下頭,小聲地為自己辯解:“那人家能怎麼說嘛?一時半會兒又想不到彆的說辭。萬一壞了事怎麼辦?”

她腦筋有多機靈,張遮是知道的。

眼下明知道她這委屈的模樣有九分是裝,可張遮一口氣憋在心口,也不知為什麼就出不來了,隻迫著自己咽了回去,反倒在心底裡燒灼出一片痛楚來。

有一會兒,他望著她沒有說話。

薑雪寧靜盯著自己腳尖,等他發火呢,可半天沒聽見聲音,抬起頭來對上了一雙清冽中隱隱藏著幾分克製的苦痛的眼,心裡陡地一窒,竟想起自己前世叫他失望的時候。

她素來沒心沒肺,卻一下有些慌了神。

原本戲弄他的心思頓時散了個乾淨,她竟有些怕起來,小心地伸出手去牽了他的衣角,軟聲認錯:“都怪我,都怪我,往後我再也不說了,你讓說什麼我就說什麼!”

張遮沒有來由地沉默。

那牽動著他衣角的手,便仿佛牽動著他的心似的。

他想,怎麼對她發脾氣呢?

垂下眼簾,頓了頓,他隻是道:“他們開始懷疑我了,明日要去分舵,你今晚便裝病,等天一亮便去永定藥鋪看病。京城那邊該也有人在找姑娘,朝廷自會派人護送。”

今晚裝病,明晨便走。

薑雪寧愣了一愣,抓著他的衣角還不願放手,下意識想問:“那你怎麼辦?”

可正自這時,馮明宇、黃潛那邊已經走了過來。

她便隻好作罷。

顯然已經是從黃潛那邊得知了什麼,馮明宇原本世故的笑容裡都多了幾分勉強,一雙目光在薑雪寧與張遮身上打量,倒意外地發現也算是郎才女貌很登對。

隻可惜……

竟是兄妹。

眼下一個牽著另一個的衣角,過從甚密,可不是有點什麼收尾嗎?

枉他一路來還覺得這張遮的確是個正人君子,沒料想……

人不可貌相。

隻是比起張遮說的什麼“舍妹正好要去通州城”這種鬼話,顯然是“兄妹私奔”更站得住腳一些。

馮明宇自然不至於挑明,默認張遮也是要臉麵不好說出口的,所以隻拱拱手請張遮到樓上客房裡一道去議事。

張遮答應下來。

隻是上樓途中想起薑雪寧同黃潛一番胡說八道,不願壞了她名聲,難免要同馮明宇、黃潛二人澄清幾句,然而馮、黃二人都是“沒事沒事,我二人從未誤會,您兄妹清清白白”,一副很理解張遮的模樣,反倒讓張遮徹底沒了話,明白自己說再多都沒用,隻會越描越黑了。

末了,隻能重新沉默。

薑雪寧自不能跟著他們上去議事,隻在樓下看著張遮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才轉身想在客棧裡要點吃的。

隻是那紮著衝天辮的小寶似乎早瞧著她了。

一見她轉身便連忙在一張桌旁向她招手,笑嘻嘻很是親近地喊她道:“姐姐來這邊,有熱湯和燒乳鴿呢!”

薑雪寧隻覺這小孩兒一路還挺照顧自己。

有時遞水有時遞乾糧,雖然始終覺得第一次見的那晚對方手中黑乎乎那團墨跡使人有些生疑,可倒不好拒絕,便坐了過去,向他道謝:“有勞了。”

寒星在天,北風嗚咽。

定國公蕭遠帶著浩浩蕩蕩一隊人馬疾行,終於到了通州城外。

前鋒在城外勒馬,上來回稟。

年輕的蕭燁也佩了寶劍騎在馬上,望著近處那座黑暗中的城池,忍不住便笑了起來,誌得意滿:“還是爹爹高明,正所謂是財帛動人心,有錢鬼推磨。什麼天教義士,還不是給個百八十兩銀子便連自己老巢的位置都能吐出來!這回我們人多,拿這幫亂黨簡直是甕中捉鱉,手到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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