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定非還不知道這傻貨是誰,隻是聽見這聲音已經知道朝廷真是圍剿來了,心裡麵頓時大叫了一聲倒黴。原本他已經快跑到門口,眼下非但沒能逃出去,反而將首當其衝,一時沒忍住罵了起來:“操了你個奶奶的腿兒!”
但罵歸罵,轉頭就跑的機靈他還是有的。
在天教中他地位高,隻管把旁人拖了來擋在後頭,自己徑自朝人少的地方逃。
天教這邊的教眾原本隻在對付孟陽那幫人,哪裡料到驟然之間竟然有朝廷的兵士來圍剿?
一時間都多了幾分慌亂。
人人駭然不已。
“朝廷怎麼會知道這地方?”
“果然是有內鬼啊!”
……
死亡的恐懼襲上心頭,人人都變得麵目猙獰。
然而馮明宇與吳封,這時竟有幾分詭異地對望了一眼。
出人意料,沒什麼慌亂。
黃潛同他二人交換了個眼神,便是口哨吹出,震聲向眾人大喝道:“兄弟們勿要慌亂,邊打邊退,我們往後山退去!”
往後山?
天教這般反應可不在張遮意料之中。
他遍尋蕭定非不見,便知這滑不留手的“定非世子”隻怕已經跑路,神情已現凜冽。再聽外頭朝廷來援,聲音竟透著點熟悉,分明是那定國公蕭遠,眉頭更是緊蹙。
眼見馮明宇、吳封要帶著人後撤,他直覺有地方不對。
然而此刻局麵實在太亂。
原本是孟陽一幫人與天教起衝突,早已混戰成一團,蕭氏這邊帶來的兵士哪裡分得清哪邊是哪邊?更何況蕭遠早說了統統殺掉一個不留,便隻道他們是出了內亂自己打起來的,要麼是天牢裡跑出來的死囚,要麼是犯上作亂的逆黨,完全不需要分辨,提刀砍殺就是。
這一來何其駭人?
想要抬高了聲音交涉,卻被淹沒在喊殺聲裡,無人聽見。
朝廷援兵這邊的攻勢節節攀升,極其猛烈,逼得張遮孟陽這邊的人往後退,轉眼就包夾在了朝廷與天教中間,竟成腹背受敵的劣勢!
孟陽殺了十來號人了,“當”地一聲將旁邊一名天教教眾砍來的劍擋開,一刀把人搠死後,那刀收回來刀口都卷了刃,咬牙道:“你們朝廷真有意思,怕是連你這官兒的命都不在乎!”
這幫死囚打天教還成,還壓對方一頭。
可朝廷援兵一來,便不免左支右絀。
張遮雖非會武之人,此刻卻也提了一柄刀在手。隻是他心電急轉,正考量天教這邊後撤的目的,不想一時分了神沒注意身邊,被人一刀砍在左肩之上,頓時血流如注!
孟陽見機得快,趁勢一刀戳到那人心口。
這邊廂又倒下一個。
馮明宇與吳封那邊卻是雖驚不亂,神情間隱隱然竟還有幾分興奮:度鈞先生既然已經提前警告過了隨他們回來的人裡有內鬼,又豈會不知朝廷的動向?
先才他們拿出來的密函不過是同時送來的兩封密函之一罷了。
另一封密函早將蕭氏帶兵來剿的行程告知!
到底是甕中捉鱉還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就看大家本事!
天教這邊帶著人迅速往上清觀後方撤去。
馮明宇眼看著孟陽張遮那邊要支撐不住,心裡便起了歹念,陰森森道:“那張遮一路上隨我們來,探知了教中不少秘辛,如若不殺後患無窮!”
他直接吩咐左右:“去,務必取了此人項上人頭!”
守在他們幾名話事者旁邊的都是天教裡武藝高強的好手,一聽便逆著人潮往張遮那邊去。
孟陽等人防守的壓力頓時更重。
眨眼間地上七零八落都是屍體。
眼見著就要支撐不住,沒成想觀後的山林之中竟傳來一陣喊殺之聲,蕭氏、死囚、天教這邊三方人馬聽見都愣了一愣,竟似都不知道這方人馬的來曆!
倉促之間,三方都起了警惕。
可這方人馬乃是從上清觀側翼抄上來,切的是近路,正正好截斷前後,狠狠地楔了進來。身上穿的都是差役皂服,手裡壓著樸刀,領頭的乃是個身材五短的胖子,穿著的官服差點被沿路來的枝條刮破,頭上戴著的官帽都歪了幾分,口中卻偏偏義正辭嚴大聲地喊道:“通州府衙剿匪來了,你等亂黨還不速速投降?張大人何在,下官帶人救您來了!”
所有聽到這番話的人嘴角都不由微微抽了一下。
一眼掃過去便知此人腹內乃是草莽。
可架不住他帶來的人實在是多,一擁而上之時,天教這邊的人立刻有些支持不住,往後方敗退。
嘈雜的人聲中,隱約竟能聽見那胖子問:“哪個是張大人?”
有道嬌俏的聲音夾在刀劍的聲音裡急道:“這麼亂我哪裡看得清?”
張遮聽見時渾身一震。
他豁然回首向著那聲音的來處看去。
那幫差役也不知是不是橫行鄉裡慣了,下手皆是極不留情的,砍殺之間已衝出了一條血路,於是便聽得一聲驚呼,一道窈窕的身影飛也似的朝他奔來。
她素麵朝天的一張臉,已沒了先前送她去永定藥鋪時的慘白,還因一路奔來染上幾分紅暈,從上清觀側翼的山上抄近路,讓她白皙的臉頰上留下了幾道枝條劃破的細細血痕。
可她渾無半點知覺。
一見著他,一雙瀲灩的眸子裡頓時滿盛灼灼光華,到他近前來時卻差點連眼淚都掉出來,巴巴帶著顫抖的哭腔喚他:“張遮!”
張遮左肩的傷處已淌了不少的血,染得半邊衣袍深紅,見薑雪寧沒有離開通州而是跟著人一道來救,胸臆之間便有一團火轟然炸了開,數日來未休息好,眼底爬著血絲,竟是少見地發了怒,厲聲斥她:“你回來乾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