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危倒沒下車,隻喚了劍書一聲。
劍書劍上的血都沒來得及擦,聽謝危這一聲已然會意,徑直向那被釘在馬車上的刺客走去,一把將對方蒙麵的黑巾扯落。
三十來歲模樣,左頰一道疤。
一張臉早因為貫穿肩膀的傷痛得扭曲起來。
然後在蒙麵的黑巾被扯落的瞬間,這人眼底竟閃過一片狠色,兩邊腮骨一突,像是要用力咬下什麼一樣。
他反應的確快,可麵前這少年的手卻比其還要快上三分!
根本不等他咬實了,眼前殘影忽地一晃。
這名刺客隻覺得下顎一痛,緊接著便沒了知覺――竟是劍書在這電光石火之間,直接卸了他的下顎骨!
蕭定非在旁邊看見,隻覺自己下巴都涼了一下。
那刺客眼底已露出幾分絕望。
劍書輕車熟路,半點也不費力地便從其牙下掏了那枚小小的毒囊出來,回頭向謝危稟道:“先生,死士。”
謝危方將那枚“斫琴堂主人”印放回了印囊裡,半點也不意外,笑笑道:“看來是問不出什麼了。”
蕭遠剛走過來,有些膽戰心驚。
謝危輕輕擺手:“殺了吧。”
那刺客著實沒想到,驚詫之色方湧上臉,劍書已直接一劍劃了他半拉脖頸,血淌了一地,然後乾淨利落地拔了劍連著不瞑目的屍體一道扯了擲在旁邊地上。
眾人都不由打了個寒噤。
前頭張遮看見,隻覺不合常理,眉心於是微不可察地擰了擰。
謝危卻是尋常模樣,回眸向一旁蕭遠看去,仿佛才想起來一般,有些抱歉模樣:“瞧我,都忘了。這刺客似乎是向著定非公子來,實在罪大惡極,謝某沒問過國公爺,就叫人給殺了。國公爺可不怪罪吧?”
天知道看見死士自儘不成時,蕭遠心裡有多怕?
可緊接著就見人死在麵前。
他又驚又駭之餘,卻是顫巍巍地鬆了口氣,直到此刻都還有些恍惚,隻道:“怪罪倒不怪罪。隻是有些可惜了,雖是天教的死士,帶回去嚴刑拷打審問,也未必不能叫他吐露些情況……”
天教的死士?
蕭定非看了這滿地狼藉一眼,心底冷笑了一聲,一時有些齒冷,又有些憐憫。
他隻重抬首,向謝危看去。
晌午時出了太陽,這時候已近黃昏,正是日薄西山。
殘陽餘暉,慘紅一片。
山林裡起了霧。
這位年輕的少師大人長身而立,原本一襲雪白的道袍,被夕日的光輝覆了,仿佛是在血裡浸過一般,又被經年的時光衝淡衝舊了,隻汨汨地流淌著薄薄的紅。
謝危好像安了心,淡淡地笑起來:“國公爺不怪罪,便好。定非公子若是國公府昔年的定非世子,出了什麼差池,可誰也擔待不了。畢竟曾聽聞,世子當年舍身救主,是聖上常掛懷著的恩人呢……”蕭遠臉色微變。
他抬眸看向謝危。
可謝危背向西方而立,那斜暉鍍在他身上,倒叫人看不清他麵龐,隻向蕭遠略略拱手,便回了車內。
薑雪寧遠遠瞧著,慢慢放下車簾,若有所思,歎一聲:“要回京城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