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親吻(2 / 2)

坤寧 時鏡 9480 字 9個月前

接著悄然退回。

薑雪寧看著那人,捧著那一g土,卻挪不動一步。

謝危一身道袍飄雪似的飛,從高處看她,目光落在她那麻木落魄的麵龐,也落在了她兩手合捧的土上,隻喚一聲:“劍書。”

邊上劍書見機極快,從車後翻出個空的匣子來。

他打開來遞到薑雪寧麵前。

薑雪寧卻怔怔站著沒動作。

謝危眼底便漸漸冷沉,聲音沒了溫度:“你還待捧到何時?”

薑雪寧眼角一滴淚才滾落下去,沒入這g土,潤濕了小小的一塊兒,眨眼不見了痕跡。

她慢慢鬆開手,任由泥土從指縫間滑過。

落到匣中,裝了小半。

劍書合上木匣便要轉身。

薑雪寧卻道:“給我。”

劍書看向謝危。

謝危麵無表情:“給她。”

合上的木匣重新遞給薑雪寧,她緊緊地抱在了懷裡。

謝危仿佛覺得她不成器,立在車轅上沒動,隻向她道:“上車。”

薑雪寧走過去。

劍書不敢扶她。

她一手抱著那木匣一手扶著車廂邊緣,幾次抬步都未能登上馬車,這才發現自己手抖得厲害,腿抖得厲害,渾身都似冰水裡浸過似的,打著顫。

謝危看她這般沒用,眼角眉梢都似凝了冰渣雪沫,忍無可忍,傾身彎腰,一手拽她一隻胳膊,一手握她腰側,半摟著將人撈了上來。

車簾一掀,把人推進去。

薑雪寧整個人猶自渾渾噩噩。

謝危見她這潦倒架勢,無須問上半句便知事情沒成,而一切本來安排得妥妥當當,寧二既不是困在宮中,也不是事情敗露,那隻有一種可能――

樂陽長公主沈芷衣,並不打算逃跑。

也隻有如此,才能叫她失了魂魄似的,把自己搞成這令人嫌棄的鬼樣!

外頭劍書問:“先生,回哪兒?”

謝危沉默有片刻,道:“薑府。”

薑雪寧兩手捧過土,臟兮兮沾了一片,自己卻恍若不覺。

謝危沒找見錦帕,皺了眉,索性把自己寬大的袖袍一扯,拉了她的手過來,一點一點用力地擦乾淨,口中卻毫不留情:“倘若她不願意,也是她自己的選擇,你就這般廢物,替她傷心什麼?”

車廂裡昏暗一片,再無旁人。

薑雪寧憋了一路的淚,撲簌撲簌全掉了下來,出奇地沒有再同謝危抬杠半句,隻喃喃道:“先生說得對,都怪我,不學好,一沒本事,二有脾氣,誰也救不了,誰也護不住,自以為能改人命天運,不過是個跳梁小醜。我的確無能,是個廢物……”

謝危本是氣話,哪裡料著素性不馴的她竟全無反駁?

察覺她哭時,他已意識到自己話說重了。

一時默然,竟有些不知所措。過了好半晌,才慢慢道:“傻寧二,你已經做得很多,做得很好了。隻是有些事朝夕之力挽不得狂瀾,小姑娘才多大點年紀便這般自怨自艾,你把往日的氣性拿出些來,先生也不至於訓你。”

也不知薑雪寧是聽見了還是沒聽見,坐著一動不動。

遠遠車外卻傳來歡呼之聲。

是長公主和親的車駕終於駛出了宮門,順著筆直長安大道一路往城外而去。

薑雪寧記得這聲音。

上一世她曾聽過。

隻是上一世聽到時冷漠無感,甚至心裡還高興走了個未來會給她使絆子的皇家小姑;這一時聽聞,卻覺山遙遙水迢迢,雁門一去,或不複返,肝腸寸斷,隻忍得片刻,便哭出聲來。

撕心裂肺。

像是要發泄什麼似的,倘若不這麼放開了哭一場,就會被無儘的壓抑和絕望埋進深淵。

謝危從未覺得從皇宮到薑府的這段路如此漫長,煎熬,入耳的每一聲都像是鈍刀在人心上割。等後麵她抱著那匣子哭累了,把眼睛閉上,漸漸睡去,世界才恢複靜謐。

可他的心卻比方才她哭時更為喧囂。

他長久地僵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仿佛入了定。

直到馬車停下,外頭劍書喚了他一聲,他才回神。

謝危應了一聲。

然後傾身想去喚薑雪寧,可湊近時,那一張淚痕未乾的小臉映入眼底,夢裡麵仿佛都不高興,I煙似的細眉輕蹙。他搭下眼簾,眸光流轉,終於還是緩緩伸手,撫過她柔軟的烏發,兩片薄唇壓低,卻隻生澀而小心地印在她濡濕的眼睫。

這一時,劍書恰好掀開車簾。

謝危平靜地轉頭看去。

劍書登時毛骨悚然。

然而他轉瞬便發現,先生的目光在他麵上停留片刻後,竟越過他投向他身後,於是跟著調轉目光看去――

薑府門口,薑伯遊不知何時立在台階上,原本一張中正平和的臉已經沉了下來,目中有震駭有沉怒,直直地看向了車內的謝危。

謝危身形有片刻的凝滯,轉瞬又放鬆下來。

他退開少許,拉開了自己同薑雪寧的距離,仿佛方才什麼也沒發生似的,輕輕拍了拍她臉頰,將她喚醒:“到家了。”

薑雪寧睜開眼,恍惚了一下,才道:“有勞先生。”

她抱著那匣子下車。

腳步踉蹌。

謝危伸手扶了她一把,她神思不屬也一無所覺,隻是走出去兩步後,才像是想起什麼般回過頭來,一雙微紅的眼望著他:“少師大人,中原的鐵蹄何時能踏破雁門,接殿下回來呢?”

謝危那片臟了皺了的袖袍在夜風裡飄蕩,一隻手掩於其中,卻悄然握緊,慢慢彎了唇,認真地回她道:“很快,很快。”

薑雪寧又看他片刻,才轉過身去。

見著薑伯遊在門口,也隻木然喚了一聲“父親”,便徑直往內走。

薑伯遊卻在門外站了許久,第一次見著這位同僚沒有走上前笑著寒暄,反而寒了臉拂袖而去。

劍書自知闖了大禍,屈膝便跪在了謝危麵前:“方才是屬下莽撞――”

謝危竟平淡地道:“也沒什麼不好。”

他收回目光,看一眼自己的衣袖,便返身向車內去。

劍書卻是愣住,半晌沒能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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