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高郵縣稻穀畝產的提高可以推而廣之,那一個大乾朝豈不是再無饑荒?
那兩天薑雪寧憂愁極了。
想這衛梁得了勢,對自己來說絕不是一件好事,正琢磨要怎麼搞這人呢,外頭內務府的太監又風風火火抬著什麼東西來了。
那是滿滿的三筐上好的高郵鹹鴨蛋。
太監說,是高郵縣令衛梁今次上京特意托人孝敬她來的,專門感念皇後娘娘當年舉薦之恩。
薑雪寧簡直懵了。
一時難以分辨這到底是嘲諷還是嘲諷。
但總之衛梁好像半點不曾察覺她之前的惱羞和惡意,簡直把她的“恩情”刻在了心裡,因此連蹦三級在戶部擔任要職後,還逢人便說皇後娘娘乃是個少見的好人,旁人對她實在是誤解太深。而且動輒便送些時鮮瓜果入京,那陣子禦膳房都不用到外頭采買了。
就這樣,薑雪寧莫名其妙籠絡了一位被百姓奉為真正的“衣食父母”的能臣。
她忍不住想――
旁人對本宮那真的不是誤解,衛梁你對本宮這才是誤解太深啊!
但反正天上掉下來的餡餅不接白不接,況且衛梁的腦子大約都隻用到了讀書和種地這兩件事上,於朝堂爭鬥實在半點敏銳也無。
旁人都以為他是自己心腹。
薑雪寧也少不得絞儘腦汁為對方斡旋,對方但有莽撞得罪人或者擋了彆人的路被彆人算計時,都得她跟在後麵當牛做馬地善後或者回護。
有時候她都納悶:本宮和衛梁,到底誰是誰祖宗?
總之,久而久之,這腦袋缺根筋的,便對她死心塌地。
一開始是不是誤會,自然也不重要了。
不管朝局如何改換,這樣的人,都是上位者最青睞、百姓們也離不開的。所以薑雪寧想,就算上一世她倒了垮了,衛梁的結局應該都不壞。
最差也不過就是回鄉種地嘛。
反正他喜歡。
這會兒,薑雪寧盯著對方,心情就變得十分複雜,半晌後扯開唇角,貌似純善地微笑起來:“衛公子,我問你話呢。”
衛梁一哆嗦:“在、在下……”
薑雪寧拿出了上一世哄傻子的耐心:“誰告訴你的?”
衛梁恨不能挖坑把自己埋了:“是,是在下自己有此擔心,並、並無人告訴過我。”
薑雪寧:“……”
誰也彆攔著我,想把這人打一頓!
她眼皮跳了好幾跳,抬起手指來輕輕按住,才勉強繃住了一張即將撕裂的良善麵皮,口不對心地誇獎:“衛公子真是思慮周全的有心人啊。”
衛梁沒聽出言下之意,以為她真是誇獎。
竟正色道:“不敢當,在下也不過隻是為生民計,倘若五穀豐了,家國卻亂了,豈非得不償失?”
“……”
薑雪寧深吸了一口氣。
“那你可以放心了,本姑娘便是豬油蒙了心也不敢與天教為伍,衛公子的擔心實屬杞人憂天。”
衛梁頓時長舒一口氣:“如此,倒是衛某多慮,東家姑娘既然這樣說,那衛某也就信了。”
他自袖中解了賬冊遞上。
隻道:“這是衛某私自扣下的當季收成糧賬,還請姑娘原諒在下的莽撞冒失。”
賬冊先前係在他手臂上,還帶著一縷餘溫。
薑雪寧看著他像看著個傻子。
衛梁不明:“有什麼不對嗎?”
過了好久,薑雪寧才幽幽道:“你大老遠來就問這一句,我說什麼,你就信什麼,連點證據都不要?”
“哦。”衛梁仿佛這才反應過來,但出乎薑雪寧意料,竟不是問她進一步的證據,而是向她笑起來,長身一揖,道,“實不相瞞,在下覺得姑娘不是會撒謊騙人的人。田莊上的佃戶雖沒見過姑娘,可姑娘卻從未薄待他們,可不收以重租。在下來時還左右為難,隻想姑娘這樣的好人,倘若真為天教效力,在下還不知要怎樣選。如今您既說自己非為天教,在下便敢相信。”
“……”
上輩子這位沒被人搞死,那真是托賴了自己在背後照應啊。
薑雪寧無語望天。
她決定回頭多放幾個得力的人去衛梁身邊,免得他哪天出門被人打,然後帶過這話茬兒,隻問道:“來也來一趟,衛公子喝什麼茶?”
衛梁忙道:“不了,在下還有事在身。”
薑雪寧想想道:“可是要準備秋闈?”
衛梁愣了一下,似乎是在反應“秋闈”到底是個什麼東西,接著才笑起來,說:“秋闈到不緊要,隨便考考便是,但稻穀已收,衛某得回去琢磨冬日裡能否種點小麥,或者試著種一下一種叫馬鈴薯的東西,長起來很快,且……”
薑雪寧感覺到了一種發自內心的乏力,隻覺千百隻鳥雀在自己耳邊嘰嘰喳喳,聽得她頭昏腦也漲,渾然不知自己到底是在蜀地還是在江寧,簡直腳底下都要打滑了。
半晌,衛梁說完。
然後眼底帶著幾分光彩地問薑雪寧:“東家姑娘看如何?”
薑雪寧回過神來,不敢說自己什麼也沒聽懂,想想上一世對付此人的套路,彎彎唇笑起來努力使自己看上去十分驚喜,道:“我看極好!”
衛梁立刻興奮起來:“那我回去便這樣辦!”
說完躬身一拜竟然道了彆就走,半點也沒有停留之意。
蓮兒棠兒在後頭都看蒙了。
薑雪寧臉上的笑容瞬間拉下來,隻向她們問:“他剛才說種什麼來著?”
兩人麵麵相覷,搖了搖頭。
行,都沒聽明白。
愛種啥種啥吧。
薑雪寧翻開衛梁遞上來的那卷賬冊,隻瞅了瞅末尾記下來的那幾個數,兩道柳葉似的細眉卻慢慢鎖緊:兩年過去,韃靼那邊的情勢也該有苗頭了。做生意這一道上,她雖不如上一世的尤半城,可並不需要與她一般兩邊下注保穩,單獨暗助燕臨,壓力倒少一半。隻不知,夠不夠,又是否來得及?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