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破綻(1 / 2)

坤寧 時鏡 7969 字 9個月前

薑雪寧出去時, 連外頭立著的劍書都不敢多看一眼,趁著天色昏暗回了屋,徑直將臟汙的衣裙拽了下來, 還不好就這般放在屋中留待丫鬟來收拾, 索性一把扔進了水盆, 浸得沒了痕跡方才消停。

隻是躺在床上,大半宿沒睡著。

次日丫鬟進來伺候洗漱, 瞧見她昨日的衣衫都浸在水盆裡濕漉漉的, 都不由有些驚訝。薑雪寧隻說是昨夜回來喝多了, 沒留神隨便放了衣服。丫鬟們自然也都沒有多想。

邊關戰事既歇, 尤芳吟與任為誌打算著擇日離開忻州。隻是來都來一趟, 邊關也有些邊關的土宜,倒不妨帶些回去,做上一趟順便的生意。是以一大早來問薑雪寧,要不要一道去街市上逛逛, 看看關中風物。

薑雪寧正心煩。

本來昨晚好不容易打定了主意, 要同謝危說個明白。然而話沒說兩句就, 就發生了那樣的事,簡直荒謬絕倫!若非一大早醒來還看見那水盆裡浸著的衣裙, 還有自己頸側仍舊留有痕跡的淡淡牙痕,隻怕她都要以為是自己膽大包天, 連這種夢都敢做了。

隻是計劃也被打亂了。

她深知謝危的本事,也深知自己的處境,拖得越久, 不過越使自己陷入旋渦難以抽身罷了。

尤芳吟來找, 她倒正好讓自己離開這座不知為何變得憋悶了幾分的將軍府,去街市上透口氣, 散散心,順便想想清楚。

於是兩人相攜出了門。

節後大年初一的早晨,街市上一片喜氣,商鋪上的東西琳琅滿目,到處都是出門遊玩的人。

高高的城樓上,謝危與呂顯遠遠看過了城外大營的情況,便往回走去。

雖已進了新年,風卻還冷著。

隻不過呂顯說著話,倒覺得謝居安的心情似乎並不受這冷風的影響,眉目清遠,意態蕭疏,比起天上高掛的溶溶月,反倒像是柳絮池塘裡飄著的淡淡風。

他往身後瞅了瞅,沒看見刀琴,不由道:“今兒個一大早起來就聽說刀琴昨晚抓了個姑娘,訓了好一頓,哭得慘兮兮的,聽說要在牢裡關上好幾天,是怎麼了,犯什麼事兒了?”

謝危眉梢輕輕一挑。

他回眸看了呂顯一眼,道:“刀琴性子偏僻些,愛跟人較真,估摸哪裡開罪他了吧。”

呂顯:“……”

還能回答得再敷衍一點?我他媽信你有鬼!他索性不打聽了,先向周遭看了一眼,見沒人在附近,才開口道:“如今朝廷派了周寅之來,算是將了咱們一軍,你打算怎麼辦?”

沈琅這人,帝王心術著實不差。

雖然沒用到正路,可用在這等歪路上,對付尋常人是足夠的。

隻可惜,謝危不是尋常人。

他垂眸看著眼前城牆磚塊,伸手撫觸上頭經年留下的刀劍痕跡,道:“如今他來招安,忻州城的將領多少也領著兵,一朝舉旗要反並不容易。眼下並不是最好的時機。不過……”

呂顯道:“你有後招?”

謝危收回手來,看著掌心細細的掌紋,隻道:“天教還沒出手,萬休子籌謀了這些年,豈能瞅不準時機?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這種事急不得。”

話正說著,下方忽然傳來點動靜。

二人轉頭望去,竟是周寅之從下方走了上來。

兩邊兵士都給他行禮。

他卻是一眼就看見這邊佇立的謝危與呂顯,一怔之後,走上前來:“下官見過謝少師。昨日來得匆忙,又正逢慶功宴席,倒是都沒來得及說正事。不想正要去找燕臨將軍,這就遇上您了。”

謝危道:“您有正事?”

周寅之目光微微一閃,看著他便笑起來:“聽說長公主殿下救回來也有月餘了,先前是身體需要靜養,如今殿下已經大好,聖上的意思是要接殿下回京。且您與燕臨將軍這一番攻打韃靼,救出公主,使得韃靼臣服我朝,削弱其力量,又免去了邊關接下來幾年的戰禍,乃是汗馬功勞,當要昭告天下,加官進爵。禮部連加封的文書都已經在擬製了,隻是不知,您與燕將軍何日動身?”

邊關有屯兵十萬,京城是鞭長莫及,可要回去那就是赤手空拳,又入敵腹。

誰敢冒這樣的風險?

謝危覺著周寅之這話試探的意味更多些,隻是也不慌不亂,反而先向周遭看了一眼,繼而才看向周寅之,聲音壓低了,輕歎一聲:“周大人,朝廷當真就輕輕饒過此事了?”

周寅之的神情,忽然有些凝滯:“您這是……”

謝危麵上卻凜冽了幾分:“燕氏一族當年被查與平南王逆黨有所勾連,對聖上、對朝廷懷恨在心,此番燕臨在邊關看似舉兵救了公主,乃是百姓所稱道的義舉,可你我難道不知,聖上根本就沒有過那所謂的調令?到得忻州後,謝某便知時有不妥。隻可惜,為時已晚,軍權已然落入賊人手中。一為自保,二為大局,三為百姓,便出了虛與委蛇的下策,先助他成事,再俟朝廷消息。隻是周大人來竟是孤身前來,昨日席間還與他談笑風生,倒令人十分不解。不知,朝廷是如何打算?”

呂顯在旁邊聽得想笑。

周寅之卻是萬沒料想謝危會有如此一番說辭。

他到得忻州後也曾四處打聽,幾乎先入為主地以為謝危也參與了此次邊關的矯詔謀逆。畢竟以他往日效命於薑雪寧時的所知,加上這兩年來朝中打過的不多交道,從來不敢小覷謝危,甚至比旁人還要忌憚他一二。

然而謝危竟說與燕臨乃是虛與委蛇。

周寅之心電急轉,一時倒不能辨明真假,可他在錦衣衛也一番沉浮,如今算個人物,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卻是會的。

當下便輕輕一聲苦笑。

隻一副低沉的口吻,道:“原來少師大人也有苦衷,我便想,聖上視您為座師,當做左膀右臂,該不至於如此。隻是一如您所言,事已成定局,實在難有扭轉之機,倒不如將錯就錯,看看情況。或者,您有彆的高見?”

謝危斂眸,光華流轉,默然半晌,搖頭:“敵強我弱,苦無良計。”

周寅之續道:“那回京之事……”

謝危向著城樓內側那修建在甕城之上的箭樓看了一眼,道:“燕世子方召集了城中領兵的諸位將領在箭樓議事,隻是謝某一介文官,不便忝列旁聽。周大人來得正好,不如先去探探口風,我等再做計議?”

周寅之也看向那箭樓,卻是不由沉吟。

對謝危的話,他連三成都不敢信。

隻恐多信一成,就落得萬劫不複的境地;更恐落入人圈套,或是一不小心吐露點不該說的秘密,為自己招來殺身之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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