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千山在那強悍一指下,竟然真的雙腿一顫坐了回去。
他死死盯著他掌中的三千孽氣,企圖證明那隻是百裡貅裝腔作勢的假象。可那小小的一團孽氣,蘊含著令人膽顫的力量,根本做不了假。
這一次仙門信心十足,壯誌百倍,甚至做好了犧牲準備,要和魔頭不死不休,可這一切都建立在三千孽氣消失的前提下。
孽氣在身的百裡琳不可戰勝。
這個念頭已經深深印入了眾人的腦海。
當百裡貅掌心浮起那團標誌性的孽氣時,仙門眾人多日來堅守的信心瞬間崩塌。未戰先敗,越千山看向座下麵露頹廢的眾人,知道這一戰他們已經輸了。
今日,玉鼎山便是整個仙門的葬身之地。
這種時候,越千山心中才終於升出一絲後悔。後悔當年不該行卑劣之事,他還記得穆音死時看向他們的眼神,那怨毒的眼神猶如附骨之疽,多年來一直擾他修行。
他悵然地歎出一聲氣,“百裡貅,我等服輸,你要殺便殺,隻望你不要牽連無辜之人。”
血鬼陣一役,他們幾乎是以犧牲一半仙友的代價才換得百裡貅孽氣消失。可現在再看,仿佛一場笑話。這個魔頭是他們一手創造的,合該由他們來收場。
越千山這話說的奇怪,不知內情的人都一臉茫然,隻有幾位仙門領袖變了臉色,方流凡喝道:“越掌門!你這是被嚇傻了嗎,說得什麼糊塗話!這魔頭毫無人性,他要毀我整個仙門,我等絕不能束手等死!”
邢思暖也咬牙道:“就算三千孽氣仍在,我們準備也不少,未必不能一戰!”
滿場心思不一,有的早已被百裡貅殺破膽,有的仍然不願束手就擒。百裡貅感受著四麵八方複雜奔騰的情緒,哈哈大笑起來:“諸位這是怎麼了?本尊可沒說要打架。”
有人喝道:“那你今日來此作何?”
百裡貅慢悠悠道:“今日是穆掌門的壽辰,本尊自然是來祝壽的。”
眾人都下意識看向今日的壽星穆逍。
而在看見孽氣的那一刻,本就擔驚受怕的穆逍已然被嚇破了膽,臉色灰白,滿頭大汗渾身哆嗦。百裡貅看過來的視線讓他避無可避地想起了穆音。
分明不一樣,一個怨毒,一個嘲笑,可卻都讓他毛骨悚然。
百裡貅繼續悠悠道:“順便向穆掌門討要一件東西。”
這魔頭每次與他們一見麵都是二話不說就大開殺戒,這一次卻一反常態和他們說了這麼久的廢話,看著確實不像是來鬨事的。
他們想起前兩日穆卓義在掌門殿那番話,他與仙門並無深仇大恨,何必每次相見都不死不休。既然三千孽氣在身的百裡貅不可戰勝,那就不和他打。以前仙魔兩界都能共存,未必如今不可以。
思及此,眾人心思活泛,不願再有死傷的修士立刻道:“你想要什麼?”
百裡琳說:“一副妖骨。”
穆逍渾身一顫,癱坐在原地。
這一次,包括越乾山在內的人都心生疑惑。
什麼妖骨?
雲如輕突然想到什麼,大驚失色看向穆逍:“穆掌門!難道是……”
他話沒說完,穆逍暴怒打斷他:“我不知道!這魔頭滿嘴胡言,你們竟真信他的話!”
可他的表現太過慌張,在場之人看向他的眼神都逐漸古怪起來。百裡貅專挑這個時間來,還擺出一副好商好量的模樣,難道他對仙門的仇恨果真和玉鼎穆逍有關?
有人頓時怒道:“穆逍!你拿了魔尊什麼東西趕緊交出來!”
聽聽,魔尊都叫上了。
仙門之人自古便是如此自私,為了自身利益,可以對他們自己設的一切原則視而不見。
場上七嘴八舌地爭吵開來。
傅杳杳低下頭,看到他抱著自己的手指輕快地點著,顯露出極好的心情。她默默歎了聲氣,抬頭環視四周,意外地看見晏長舟也在其中,被他師父承擎劍尊攔在身後,神情格外嚴肅。
傅杳杳心情又好了一些。
至少仙門還沒爛透,還有晏長舟這樣的人。
百裡貅手掌握住她後腦勺把她腦袋掰回來:“他們不值得你長籲短歎。”
傅杳杳隻好收回視線看向首位,突然,她目光一頓,遲疑道:“那個是……”
一個老態龍鐘的身影顫巍巍地走向前來。
自從百裡貅出現,在場之人都不敢有所異動。滿場爭吵的聲音一滯,都驚訝地看向這個突然找死一般走向百裡貅的蒼老身影。
風聲細細,穆卓義走下台階,每一步都走得重如千斤,走到百裡貅麵前時,緩緩抬起頭,用儘了全身力氣才終於說出來一句話:“穆音和你什麼關係?”
一石激起千層浪。
在穆卓義問出這句話前,所有人都不記得消亡三百年的穆音長得什麼模樣。
可當他問出這句話,所有見過穆音的人都不約而同想起那位天資卓絕的少女是什麼模樣。
落在百裡貅臉上的視線變得震驚起來。
穆逍痛苦地閉了閉眼。
百裡貅低頭看向這個初次見麵的老人,嘴角露出一個惡劣的笑意:“這就要問你的好義子了。我和穆音什麼關係,他最清楚不過。”
猶如垂暮老人的穆卓義猛地回過身,這一刻,他爆發出來的氣勢竟然蓋過在場比他修為更高的修士,像一頭行至末路的困獸,咆哮著衝向了穆逍。
癱坐在地的穆逍直直被他從地上拎了起來。
穆逍麵無人色,甚至忘了自己的修為高於穆卓義,隻驚慌大喊:“義父!你不要聽信魔頭挑撥!”
後麵傳來一陣清脆的嘲笑聲,眾人不約而同看向一直被百裡貅抱在懷裡的少女。起先百裡貅帶給他們的壓迫太強,讓他們完全顧不上她,可如今這笑聲將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到她身上,不由神情複雜。
有人大喊道:“傅杳!你這個仙門叛徒!”
罵吧罵吧,反正罵的是傅杳,和她傅杳杳有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