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
與禦饌津的會麵結束之後,夜色已深。
萬籟俱寂下的源氏宅邸,青瓦飛簷間依舊亮著燭光的房間裡。
被帶著暖意的光所照亮麵容,手中拿著一卷卷軸的源氏家主微微垂眸,似是思考著什麼一樣,在察覺到屋外院落中輕聲的一聲微響之後,片刻,才放下了卷軸,將目光移到了映在門上的身影之上。
“很慢啊,雲雀。”
他輕笑了一下,道:“我還以為你會更有效率才對。”
“......”
門外的人並未回應,隻是從影子上能看出他伸手拉開門的動作頓了一下,隨即便是‘砰’的一聲,門被重重拉開。
“這裡是我的房間。”
在深夜歸來的黑發青年如此的說著,一身的涼意更襯得他的氣質格外的明顯。
他這是想趕人,隻不過被‘趕’的對象卻看似並不在意。
“整個源氏都是我的,雲雀。”源賴光笑了一下,道:“包括現在的‘你’。”
“有什麼要告訴我的嗎?那個名為神樂的少女。”
“沒什麼異常,如果你是想問這個。”雲雀皺眉看了他一眼,“源氏是你的,但我不是。注意你的措辭。”
“是嗎。”也是,準確來說——是‘那位’的人吧?
目光深深的望進對方的眼底深處,在確定了‘契約’還在之後移開。
源賴光會讓雲雀去無非也就是想知道神樂的生還和八岐大蛇有沒有聯係而已,雖然不知道雲雀所說的神樂沒有異常到底有幾分可信度,但既然他毫無異樣的回來,那想來身為‘祭品’的神樂會活下來大概和八岐大蛇沒什麼特彆的關係了。
以源賴光對八岐大蛇的認知,他並不覺得對方是會好心複活弱小人類的人。
當然,雲雀是個例外。他足夠強大,而且...該怎麼說,源賴光得承認,這樣的人意外的容易讓類似於自己的人產生一種異樣的馴服他、看他臣服於自己腳下的征服欲。
至少,源賴光他是有些想看到這種場麵的。
隻是他也清楚雲雀的身後還有個八岐大蛇跟著,理智的控製之下,他也清楚這種事情在目前來說大概是不可能實現了。
——八岐大蛇。
蛇神大人的獨占欲可不是人類可以隨意試探的。
“一起出去散散心吧,雲雀。”將手裡的卷軸調轉了方向之後攤開推到對方麵前,麵帶笑意的白發男人‘親切’的說道。
“...什麼?”不自覺的一步後退,皺眉。
不明白源賴光又想耍什麼花招的黑發青年垂眸,維持著居高臨下的姿態在看清麵前攤開在榻榻米上卷軸內容時,遲疑的眨了下眼睛。
“委托?”
“也不算。”源賴光在懷裡摸索了一下,拿出兩個黑曜石雕刻的精致名牌,一邊晃了晃一邊道,“來自那附近的城主的邀約一聚,隻是要稍微幫他看一看遇上的‘麻煩’罷了。”
“不去。”無聊的聚會。
黑發青年想都不想,拒絕的無比乾脆利落。
“彆這麼說,雲雀。偶爾也發現一下除了打架之外還有彆的‘樂趣’不好嗎?”打定了主意想帶著人一起,源賴光放下牌子很有耐心的‘勸誡’道,“權力?美酒?美人?難得的稍微放縱一下自己吧。”
長夜將儘,明月隱蹤。
本因忠心侍奉於其主的刀刃,名為妖刀姬的式神突然睜開雙眼,豔麗的紅色眼眸中充斥著的掙紮和驚恐顯露出她此刻不平靜的內心。
她做噩夢了。
而身為源氏的‘武器’,她不應該有夢境一說的。
“鬼切,”她望著身前放置的赤色刀刃,語調輕顫著出聲詢問著身邊同樣跪坐著待命的‘同僚’道,“我們斬殺妖怪是為了什麼?我們和他們有什麼不同嗎?”
“......”沉默片刻,響起的男聲冷靜的回應道:“我們是主人的‘刃’。”
他說,“這不是我們該考慮的東西。”
“是嗎,”妖刀姬似是自語般的說著,“是這樣的嗎?”
“不要想太多。”
按在膝上的手攥緊,說是這麼說,但在心底——
鬼切的心中有一個聲音一直在重複著曾經有人問過他的話。
——‘你隻是道具而已嗎,鬼切。’
——‘沒有思想,沒有自我?’
我不是‘道具’嗎,雲雀大人?反複的自我詢問,最後出現的黑發青年一如既往神色冷漠的臉。
“唔!”無法抗拒的心臟緊縮感讓一向在妖刀姬麵前沒什麼太大情緒變化的鬼切悶哼一聲,弓起了從未真正屈服於除了源賴光之外任何人的脊梁。
“鬼切你?!”
“我沒事。”
揮開了妖刀姬好心伸過來相扶的雙手,臉色蒼白的鬼切抬頭,冷汗浸濕的後背,強烈的情緒衝擊讓他渾身都在止不住的顫抖。
“我沒事的。”他又重複一遍,望著映入眼簾中的衣袖上的源氏家徽,低聲輕喚了一聲,“對吧,雲雀大人。”